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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她有意改口,把“带”字直接略过。
她实在太懂他高傲敏感的自尊心了,处处斟酌着她的措辞,只为了让他好过些。
他怔了一下,感到她柔软的手指虚握住他的手腕,微微发力把他往前带。
她想要像往常一样带着他去浴室洗漱,他却没有像平日那样顺从地站起来,只是陷落在床上,抬起了头,低低问她:“一直陪着我这样一个废物,辛苦么?”
她愣了一下,蹲下身握住他低垂在身侧的手:“你以为我会甘心留在一个废物身边?我爱的男人,必须是世界上最好的。你是愿意管自己叫废物,还是愿意让我去爱其他男人?二选一,你自己选。”
温晞说得决绝,却没有意识到,郁星辰是从不会说这种话的。
初时假扮郁星辰时,她还会仔仔细细掂量一番郁星辰会怎么说怎么做。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松懈,开始放飞自我,甚至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的转变。
谈行止心弦一动,想对她说很多话,但启唇欲言时,却变了味:“如果我永远都看不见了呢?”
她捧着他的脸,轻啄他的下巴:“不会的,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可是,如果……”
“没有这个如果,”她厉声打断他,“我说你能好起来,你就一定能好起来。你什么都能做到,你既然能打败你二叔,既然能抢回谈氏,为什么这件事你就做不到?”
“阿止,”她站起身来,用手轻搂住他,让将他的头贴在她胸口上,“我信你,所以你也要信你自己。”
他听见她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传入他的耳膜,只觉得喉头涌起一阵酸涩,让他眼睛有些刺痛。
三年的契约婚姻,他对她冷眼相待,总觉得她是个无趣的花瓶女人,也不曾花费一分一秒去尝试了解她。
可在装瞎后,他才真真正正看清楚了她。
他忽有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弄丢她了。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他紧握住她的手,像是对她说,又是对他自己说:“好,为了你,我一定做到。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听见他抽疯般偶然温情的话,温晞先是动容了一下,却即刻清醒过来:他是在对郁星辰承诺,而不是对她。
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她神色黯然地移开眼,声音低落:“去洗澡吧,宁医生马上就该来了。”
***
别墅前的那块玫瑰园等到了花季,开得淋漓尽致,远远望去,像一簇簇猛烈燃烧的烈火,要将沉寂的庄园一下点燃。
洗漱后收拾清爽的温晞,正在俯身修剪着玫瑰,却老走神,心猿意马地想着谈行止。
刚才宁医生对她说,谈行止最近好像突然能看见光了。兴许血块在慢慢消散,他马上就能复明了。
命运多舛的拇指便又扎进一根棘刺,让她柳眉拧起。
她淡然地看着手指渗出血渍,淌落在殷红的玫瑰上,竟有种别样的妖冶。
她不知道,宁晚光和谈行止正端坐在客厅里,透过那扇明亮几净的落地窗默默看她。
宁晚光和谈行止本就是从小一起厮混大的发小,说话便不需要拐弯抹角:“按你的意思,我已经和她说过了——我刚才顺便帮你检查了你的眼睛,听你说过最近隐隐能看见光线,这都是快要复明的前兆。”
“谢谢。”谈行止双指挑起茶盘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大红袍,看宁晚光幽幽的目光投过来,他故意装作不懂,“你老盯我看干吗?”
“谈总的待客之道,真的太小气了。”
宁晚光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在茶盘上放置的通体透蓝的瓷杯里选了一只后,便拎下那壶架在幽蓝烛焰上炙烤的茶壶,一下将茶杯斟满,细品了一口,便赞不绝口:“好茶!”
“当然好,”谈行止不用力气说话,显得懒洋洋的,“一克一万多,你这一口下去就是好几万。”
宁晚光从小到大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对“万”这个计价单位并不敏感,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还不够付我今天的出诊费的。”
“这世上总共就20克了,且喝且珍惜。”
饶是见过大世面的宁晚光也被他这句话呛住,猛咳了几声,才醒悟过来:“这就是前年锦州茶博会拍卖的母树大红袍?听说现在都禁止采摘了,难怪你这么稀罕。”
“我不稀罕,”谈行止指指茶盘旁的绿釉小罐,“还剩10克,你一会带走好了。”
茶是他三婶送来的,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因为他三叔之前也有份踹他出谈氏,看谈行止现在又东山再起,三婶特地带着大大小小的礼物上门来赔不是,想替他三叔说说好话。
人嘛,跟红顶白,就是这么现实。
谈行止没有表态,温晞倒是挺上道,明面上把礼物上统统收了,对着三婶拍着胸脯说“有求必应”;私底下却嘱咐谈行止:“别留你三叔在董事会里了,趁早让他滚蛋。”
谈行止为她可爱的模样笑:“我三叔怎么惹你了?”
她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他当时和你二叔合起伙来,派人撵着我们四处跑,就这么放他一马,我才咽不下这口气。”
谈止行轻微讶异后乐不可支。
原来在他身边蛰伏的不是一只百依百顺的小猫咪,而是一只藏起了爪牙的小老虎。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还是对三叔留了些情面。但因着温晞的缘故,看那些茶叶也格外不顺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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