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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卿心胸并不宽广,为人又多疑,李太后的话让他不由怀疑是否是魏家借由她的话来提醒自己不要薄待了有功之臣,他眉目一沉,目光渐渐冰冷,在众人以为他必要勃然大怒时,他脸上却挂上了淡淡的微笑:“朕问的是春娘因何伤到,母后便是想为人开脱也需讲些道理才是。”
旁人看不懂季卿眼中的警告之色,李太后却是看的分明,她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扭过了头去,儿大不由娘,况且她这个儿子又何曾给过她母亲应有的尊重,李太后此时隐隐有些后悔刚刚开口为甄五娘解围,以至于让自己失了脸面。
“是臣女的错。”甄五娘深呼一口气,从后面走了上前,轻轻一福,却不敢起身,只低声道:“是臣女奉茶时不够谨慎,未等皇贵妃端稳盖碗便松了手,还请圣人恕罪。”说完这番话,甄五娘心神渐稳,她不认为季卿会因这点小事就处罚于她,毕竟甄家曾为他出人出力,他总归不能让功臣寒心才是。
“不够谨慎?”季卿露出玩味的笑。
贺兰春用眼角余光窥去,知甄五娘的话未能取信季卿不说,反而叫他心中生疑,毕竟甄五娘时常进宫一事连她都一清二楚,更不用说季卿了,以他多疑的性子,怕是会认为甄五娘是有意为之,想到这,贺兰春勾了勾唇角,之后秀眉轻蹙,捂住了小腹,死死的咬了下唇内侧的嫩肉,让自己露出痛楚的神色。
灵桂一直留神在贺兰春身上,见状当即喊道:“娘娘可是哪不舒服?”
季卿低头看去,见贺兰春咬着唇瓣露出痛色,神色当即一紧,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还有哪不舒服?”遂又喝声问太医为何还未到。
槐实闻言忙去殿外叫人去催,很多太医就随了内侍赶来,刚一请安便叫季卿叫了起,命他来为贺兰春把脉。
季卿神色太过冷峻,以至于太医眼中露出了惶恐之色,手下却不敢有半分马虎,请贺兰春将手搭在扶手上后,他取了丝帕搭在她的腕上,之后才将手覆上,诊脉时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过了好一会,在季卿已露不耐之色后,才激动的道:“恭喜圣人,娘娘是喜脉。”
季卿并未反应过来,只冷冷的瞧着太医,待过了一会才回过了味,目光一边,略显惊异的望向了贺兰春。
贺兰春虽心中已有数,可此时听到太医确诊亦不由露出笑来,看向季卿的目光又惊又喜:“圣人,您可听清太医说了什么。”
季卿微微点头,眼中溢出了笑来,高声道:“赏。”此时他方才彻底的反应过来,只是欢喜过后却叫他想起了刚刚的事,心中疑心更甚,看向甄五娘的目光立时变得森然起来。
甄五娘未曾想过贺兰春竟会身怀有孕,想到刚刚若是不甚将热茶泼到她的身上后果必不堪设想,一时间不由又慌又怕,瞪大了一双含泪的眼睛看着季卿,额上冷汗渗了薄薄一层。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自己是无心之过,甚至这件事并不怨她,只是面对季卿冰冷的目光竟生出胆量为自己分辨。
贺兰春有孕实叫人所料未及,便连魏氏与李氏都惊在了当下,魏氏到如今方才明白贺兰春为何会突然针对甄五娘,原来竟是为了引出她有孕之事,继而借由这件事断了甄五娘进宫的奢望,对于贺兰春身怀有孕一事,魏氏并不相信她事先并不知情。
“这可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圣人如今只得一子,说起来子嗣实是单薄,臣妾福薄,未能给圣人延绵子嗣,如今皇贵妃有了身孕,实叫人为圣人欢喜。”魏氏出言说道,作出了欢喜之色,心中却冷笑连连,若是这一胎贺兰春产下小皇子,李氏将来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魏氏话一出口,李氏面色又是一变,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的没了血色,魏氏能想到的事她自也能想到,贺兰春有孕对她实是一个天大的威胁,以贺兰春如今得宠之势,若叫她产下皇子又怎有她母子出头之日。
李氏眼底闪过阴狠之色,眼睛渐渐眯了起来,此时她最大的敌人便是贺兰春,她可容她独宠,却不能忍受她生下子嗣,断了她母子的前程。
她目光落到了魏氏身上,眸子一闪,掩口笑道:“如皇后娘娘所说,这可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自潜邸起到如今,可是久未听到好消息了,如今皇贵妃有孕这样的大喜事,要臣妾说可该好好庆祝一番才是,合该大赦天下,也叫百姓沾沾这喜气。”
这大赦天下自来只有新帝登基时才会施恩,若中宫皇后得宠产下嫡子,圣人欢喜之下也会大赦天下,贺兰春虽是有孕,男女却是未知,况且便是生下儿郎也既不占嫡又不居长,若季卿因她有孕便大赦天下,必会招人非议,更会叫一些人疑心他是否有废后之意,或是想叫魏氏抚养贺兰春所生之子。
李氏口出之言立时叫魏氏有所反应,她自知无宠,季卿自不可能叫她抚养贺兰春的子嗣,她虽知李氏有挑拨之意,却仍了顺了她的意生出疑心,目光不由落在了季卿的身上,若是他当真因贺兰春有孕便大赦天下,怕是存了废后之心。
贺兰春轻抚着小腹,心中冷笑,对李氏的所言目的自是心知肚明,只是魏氏,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又有何惧。
季卿淡淡的看了李氏一眼,他目光并不锋锐,却叫李氏遍体生寒,不由低下了头,干笑一声,道:“圣人可觉得臣妾所言有什么不当之处。”说完,李氏心中越发忐忑。
季卿将视线收回,目光落在贺兰春小腹上时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她腹中之子乃是他最为期待的子嗣,自当得起大赦天下的殊荣。
“李昭仪所言甚是,皇贵妃有孕乃是朕登基后第一桩喜事,当大赦天下。”
他一出口,在场之人无一不惊,看向贺兰春的目光有妒又羡,更有谄媚之色,心中不无艳羡她的好运,若是上苍当真保佑她产下龙子,这后宫当真可就是她一人独大了。
“胡闹。”李太后沉声斥道,她虽惊贺兰春有孕之事,却也不能坐视她自此做大,她冷冷的瞥了贺兰春一眼,与季卿道:“皇贵妃如今尚未产下子嗣,便是她为圣人产下龙子,也当不得大赦天下的殊荣,她所生之子非嫡非长,圣人如此做不免太过儿戏。”
季卿微笑着,把玩着贺兰春的手,目光晦暗,却迟迟不语,过了好一会,才道:“母后是说朕的儿子当不起大赦天下的殊荣吗?”
他虽语态含笑,李太后却觉得遍体生寒,身上每一个毛孔都似渗入了凉气,叫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唇角强牵了一抹笑,道:“大赦天下岂能儿戏,圣人登基之初都未曾大赦天下施恩,皇贵妃不过身怀有孕,如此加恩于她怕是有所不妥,恐会折了她的腹中胎儿的福气。”
季卿闻言手下意识的一捏,使得贺兰春蹙起了眉来,轻呼一声,季卿当即反应过来,松了手上的力道,轻声安抚了几句,才扭头看向了李太后,目光却叫人毛骨悚然。
李太后心中虽慌,此时却不肯退让,她挺直了脊背,冷冷的回望季卿,只是目光却不由些飘忽不定。
季卿勾了唇角,出人意料的竟符合起了李太后的话:“母后所言却是有些道理。”
他话音刚落,李太后唇角便翘了一下,季卿则露出讥讽的笑:“为确保皇贵妃腹中胎儿平安,朕看便叫甄氏女戴罪立功,让她去庙中为皇贵妃祈福,直至她平安产下麟儿。”
李太后笑意霎时将在了脸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季卿,嘴唇哆嗦着,脸颊肌肉亦是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
甄五娘未曾想到季卿竟会叫她去庙中为贺兰春祈福,妇人怀胎十月,意味着她将要在庙中呆上数月,便是贺兰春平安生产,若是圣人想不起她这个人来,谁又敢从庙中接了她回来,想到这,甄五娘脑中“嗡”的一声,身子一晃,人便失了知觉,她一倒地,便惹得众人惊呼出声。
季卿则皱了下眉,斥了一句:“晦气。”说罢,他轻扶气了贺兰春,淡声与李太后道:“春娘有孕不宜久坐,母后自娱便是,朕先陪着她回去了。”说完,吩咐人抬了翟舆,他则小心翼翼的扶了贺兰春出去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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