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泠然提示您:看后求收藏(79、第七十九章 入彀,从郡主到淑妃,漱玉泠然,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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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娘低首沉思,泛着清辉的玉臂向沉香雕漆大案上一撂,正压在一只精巧的错丝珐琅盒子上,盒子里盛的是伊为我研的珍珠粉,近来我寝食难安,不免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伊想起旧日吴悠悠为他父亲贿赂的珍珠粉,用了倒颇有效验,于是做了好些,叫我晨昏定省地往脸上粉刷出一只惨白的假面,我难却其意,只得依从,心中只暗思,女为悦己者容,如今我的“悦己者”已去,就好比华丽丽的舞台布景下,在空无一人的剧场里演着独角戏,韵致再好,扮相再美,也终究是无味的热闹罢了。
伊抬起胳臂,才看清是那只错丝珐琅盒子,拿起盒子看了眼,正欲顺手搁下,那纤手却停滞在半空,眼睛只是直勾勾地望着那朦胧光晕里的五彩,然后,伊抬起眸子,精光灿灿,对我笑道:“奴婢倒有个主意,不知郡主意下如何?”说罢附在我耳边轻语一番,我精神陡振,坐直身子,怔怔道:“这成吗?”
伊面上拂过波谲云诡的幻化之色,笑道:“万无一失,只是东西尊贵些,恐怕得求成王助咱们一臂之力!”
我摇摇头,双目微阖,讷讷道:“我实在不愿再去欠他人情!”
度娘娇嗔道:“郡主,事从权宜,更何况是为了皇上!”
我渐渐撩开悉堆眼角的黯然,轻轻点了点头。
四日后,萧尧出现在桃源巷朴实无华的竹篱茅舍之间。因为两个时辰前,度娘去找过盖天英,原以为九重宫阙,引动皇帝驾临必会一波三折,不想竟出乎意料得顺利。就如带了氧气瓶准备攀珠峰的,却发现目的地根本就是一马平川,意外惊喜之余也不禁会添些无聊的惆怅,觉得太缺乏排除万难的成就感。
深秋萧瑟的冽风卷起庭前黄叶,犹如一只只翩翩起舞的枯叶蝶,纷飞在我与他咫尺之间。心似乎减轻了重量,直升到天上去,地下却仿佛一波波地浮动起来。
天空如一泓不染尘滓的水晶,蓝莹莹地浮在头顶,萧尧着一袭象牙白的八团织金袍子,罩着那件素缎冷蓝镶滚大氅,五彩如意丝绦飘逸在秋风里,他缓缓地伸出双臂,眉宇间锁着一点欣喜,半缕忧伤,那双曾经如温暖的翅膀一样,为我营造了一方晴空的臂膀,慢慢地靠近我,一瞬间,我百感交集,几乎怀疑自己又沉入了深不可测地梦境中,醒来时只有孤枕冷榻相伴。他的怀抱和气息变得真实起来,我感觉到眼眶里的灼热和湿润,一分一分皆浸在那织锦缎子上,象牙似的纯白缎子洇上了一层黯然。
然而,很快地,我推开了他,围了一圈儿的宫女内官正回避肃静地扭脸向外,活像丢手绢儿时围成一圈的小朋友,总朝自己屁股后面看,生怕手绢悄没声地丢在自己身后,一不小心便中了埋伏。
我心里装着捉贼捉赃的大事,总想着要让那危如累卵的险情无疾善终,也顾不得情意缱绻,按捺心潮,抹平语气,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无论你看见什么,都不要说话!”
萧尧被我的诡异安排搞得一头雾水,好像我要带他去的地方是丛林深处的食人族或百慕大三角,我见他才要出言相询,忙掩了他的口,软言道:“等回来再说!”
他心有灵犀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只吩咐了度娘拿我的描金龙凤铜手炉来,添足了银霜炭。我素来畏冷,往年未入冬时便使上了汤婆子,春意盎然时还未脱棉衣,严寒天更是手冷得赛过檐下的冰溜子。没想到我出宫既久,他却不曾忘了这些。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特意坐了那辆灰不溜丢的篷布车,远远看去像一个风尘仆仆的过客。度娘早已打点好一切,伊的怀里,揣着一小包被伊称作符水的东西,洒将上去,鬼魅立时现形。
我们登车赶往集翠坊,度娘早已察言观色地一溜烟钻出车外。萧尧与我坐在这辆颠扑不破的车里,揽我入怀,被他箍得五脏六肺都挤压在一起了,想要挣脱出来,却如被太上老君的幌金绳捆住了一般,扎挣不得。
萧尧的头俯在我的颈窝里,芳醇的气息扑进脖颈衣领,揪得每一寸身体发肤都颤栗着。他低沉的语调中有丝丝凄楚,“珠儿……跟我回宫吧!”
宫廷,一触到这个冰冷而惨烈的词汇,整个人都要石化了,脑海里出现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黑洞,被吸进去便会尸骨无存,再海枯石烂的爱情,也终会落得玉碎瓦全,可偏偏在这黑洞的尽头,有一个至亲的人在守望。
我感到一种暗暗袭来的危险,怕自己心一软又要跳进那个华丽的囚牢里去,遂把一副被他捂得五六成热的心肠,塞进冰窟里冻一冻,再捞出来时,我终于有勇气对他说出下面的话:“回宫?无非是两种情形,你专宠于我,我便如置身炭火之上,你冷落于我,我便被人拜高踩低地欺侮——我绝不会将后半生的平安与宁静断送在里头。”
萧尧被我的非暴力不合作搞得无可奈何,拢在我肩头的胳膊下意识地松了下来。怔了半日,只喃喃地说了一句,“珠儿,你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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