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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身时,良宵一眼看到小几上的白玉瓷瓶,打开便有一阵浅浅的香味袭来,是润肤膏,再垂眸瞧瞧自己粗了一大圈的十指,一股暖意从心底升起。
她想起那仅有一家的冬被铺子,那这润肤膏该是极难得的吧?
他一个大男人,怎的去买这东西啊。
想着,良宵竟有些舍不得用,顿了良久才拿指腹沾了一点来涂抹,倒也是不够抹的,可她已经将盖子合上,把小瓶子握在手心。
上天好似就是故意的,以往她挥霍无度的东西,现今都变成了极珍贵的物件。
好比这金银首饰,又好比宇文寂。
门口处传来一声轻轻的嘎吱,随之而来的还有男人困惑的询问:“怎的不用?”
嗯?
良宵一愣,抬眼看去,神色有些惊讶,忙掀开被子起身,“你还没有出去吗?”
往时这个时候,他早去城墙那处执守了。
宇文寂将门关严实,手里端着碗热汤走到她跟前,“半月一轮换,今日起轮夜值。”
夜值啊,那她岂不是要一人就寝了。
才刚想到这里,良宵就狠狠打了个哆嗦。
“快穿上,”宇文寂当即放下热汤,从架子上拿来厚实衣裙,本是递过去,临到跟前却是直接帮她穿上。
良宵被这突兀的举动弄得有些猝不及防。
“抬胳膊。”
“啊,好。”闻声她才猛地回神,配合着抬起胳膊,那攥在手心的小瓷瓶顺势被宇文寂拿走了去。
“天儿凉,别感了风寒。”
“……好。”
“先喝汤,待会刘大娘来了再做早膳。”
“……好。”
“把手伸出来。”
良宵便听话的伸出手去,她不舍得用的润肤膏被悉数均匀抹上,带着一层老茧的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擦过手背和十指。
她脸颊慢慢浮上两抹红晕,尤其是恍然觉察出今早的不对劲,心里就跟打鼓一般的砰砰乱跳。
分明也没发生什么啊。
不就是宇文寂,他忽的变了个人似的。
一贯冷硬的神色温和了些,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低沉的声音里隐隐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磁性,仔细听来,勾得人找不着南北。
“我,我不用你给我擦!”良宵突的收回手,别扭的闪开视线,再极快的将小瓷瓶抢过来,背过身去自己给自己抹。
这心里的万花筒呀,才后知后觉的炸开。
她脸红个什么劲儿?又不是没见过。
“遥遥,先喝汤,不若便要凉了。”
哐当一声,良宵手里的小瓷瓶竟掉到地上。
这厢连耳根子也红透了。
这个人,究竟是中了什么邪?
良宵羞赧难当的躬身捡起小瓷瓶,又急急转身,谁料正撞进男人硬.邦邦的胸膛。
大掌里的热汤晃了晃,却是一点没洒出来。
“这么着急做什么?”宇文寂伸出长臂揽住她肩头,待人站稳了才放开,随即将热汤递上,英挺的眉眼难得柔和,带着淡淡的笑意,“趁热喝。”
良宵惊疑未定的抬起眼帘,一时竟又出了神。
她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厌恶他厌恶到那个地步的?
起先,是一桩被他人决定,她丝毫不知情的婚姻。
而后,是这个夫君名声太臭,杀.人.如麻又残忍暴虐的老男人。
再之后,便是他日日冷冰冰的脸色和冷沉沉的话语,说什么话都是那个极具压迫感的语气,凶狠得像是要吃人,不然就是命令的语气,把她当成下属。
四年来不准和离她和离,也不曾说过是何缘故不准,哪怕是一句“我心悦于你”也没有,就只会脸色阴沉沉的说“我不准,你休想,你死了这条心。”
试问天下哪个女子能受得了?
左不过依着她这脾气是没法子接受的,十六七的少女,哪个不怀春呢,她原想的夫君,该是儒雅温和,才识过人的。
这下子全被打破了,那股子怨气还没消,又被这么磋磨,遑论身侧还有胡氏和良美教唆,到底是一日日的变坏了。
然现在,良宵开始动摇了。
温热的汤已经被递到嘴边。
她下意识张了嘴。
“味道可还行?”见她喝了,宇文寂握住勺子的大掌紧了紧。
良宵细细品味一番,只是一碗简单的肉汤,葱花该是放早了,有些蔫,盐放多了,有些咸,还有些腥味儿,许是肉没处理好。
一句不怎样眼看就要脱口而出,又被她硬生生咽回去。良宵看到了宇文寂眼里的渴望?
是渴望吧,那双眼眸太过深邃,像漩涡,又像深潭,望进去就再难出来,她瞧不出来。
于是末了,良宵只腼腆的笑笑,说:“挺好的。”
宇文寂才缓缓又舀了一勺去。
过些时候,刘大娘便来了,还带来一床厚厚软软的冬被。
良宵又惊又喜,忙迎上去问:“那家铺子开门了?”
刘大娘眼神闪躲了一下,是偷偷瞥向身后的高大男人的,不过只一瞬,她便咧嘴笑道:“开了,昨儿个就开了,来钱的生意哪能不做呢!”
良宵不疑有他,爱不释手的摸着那床软和的冬被,心里美滋滋的,丝毫未觉宇文寂早已寒沉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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