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一人二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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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竖瞳,背上有两只翅膀，难道真的是飞羽金目鹿，妖皇荧炎？

羽夜夜从空中向孤岛降落。她的一只脚刚刚踏下月魄剑，“咕咕咕……”空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强烈彰显着自己此刻饥饿的状态。

“你饿了吗？”月魄剑意外情绪高昂道,“那只鹿看着挺有营养。我帮你宰了,你把它烤了。我吸血，你吃肉。”

月魄剑话还未说完,就迫不及待从羽夜夜的脚下飞出去,裹挟劲风的一剑以凌厉的气势直劈飞羽金目鹿。

羽夜夜脚下不稳,身体踉跄了一下。她连忙阻止道：“月魄,等一下。那只鹿可能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眼前绽放出耀目的金色光芒，紧接着“砰！”一声巨响炸裂开。

羽夜夜定睛望去。飞羽金目鹿的面前出现了一道金色的结界,月魄斩下的剑正重重砍在上面,被完全挡住。

一招不中的月魄剑没有任何吃惊和迟疑。它的剑身迅速高高跃起,飞快接连不停斩下。结界被重重撞击着，不断发出“砰砰乓乓”的刺耳声音。

眼前飞舞着剑光，羽夜夜只能看到月魄剑的残影。她的目光望向结界内。飞羽金目鹿弓着背,紧绷着身体，被月魄剑逼迫得渐渐向后退却。羽夜夜顿时心生不解。

这真的是妖皇荧炎吗？虽然荧炎是上一任妖皇,怎么都是当过妖族老大的鹿。为什么会连月魄剑都打不过？月魄剑虽然很厉害，但是因为自己的境界有限，它的力量也被压制在和自己差不多的水平上。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清脆之音。羽夜夜望着不断产生裂缝的结界,脑海中同时响起月魄剑欢喜雀跃的声音：“夜夜,它快撑不住了。你快点火！我们吃饭！”

羽夜夜无奈长长叹口气，快步走过去，口中喊道：“月魄,等……”

羽夜夜的神情忽然一凛，迅速转头望向月魄剑的右侧，声音凛然喊道：“月魄！”

裹挟着血腥味的强烈劲风从右侧猛烈袭来。羽夜夜一个箭步冲过去，迅疾握住月魄剑，薄红色的灵力顷刻间注满月白色的剑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而去。

刹那间，“铿锵”之声骤起。

月魄剑上传来强大的冲击力，羽夜夜神情凝重。她的目光不经意掠过紧紧抓在月魄剑剑身的爪子上。

咦？爪子？

空中飞舞着数片草叶。遮挡瞳孔的草叶飘扬落下，羽夜夜近距离注视着动物爪子上尖锐的指甲。她的视线缓缓向上望去，立刻迎上一双怒视圆睁的棕黄色竖瞳。

这是一只凶猛的老虎。棕黄色的毛发，满身黑色的横纹，高耸翘起的尾巴末端有一团白色。

羽夜夜望着面前圆圆的脑袋上挂着的那只短短的耳朵，不自觉瞥见应该长有耳朵的另一处地方空空如也。

羽夜夜心神微怔，脑海中不禁回响起那首脍炙人口的儿歌。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

羽夜夜遵循着记忆中的旋律，不知不觉间轻唱出声：“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

老虎听见她的歌声，本就狠厉的目光中立刻迸射出更加凶猛的寒光。

面对虎视眈眈，羽夜夜陡然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悠闲唱歌的时候。她飞快停住歌声，抬起脚狠狠从剑下踹了过去，踢中了某个软软的东西。

刹那间，羽夜夜看到老虎的身体一僵，它的表情似乎因为惊愕完全凝固住。

羽夜夜迅疾借着脚下的反作用力和老虎拉开距离，高高举起月魄剑。

“月魄！”羽夜夜咽了下口水，“这只可以吃。”

致命之所的痛楚扩散到全身，对面刚刚僵硬的老虎浑身蜷缩成一团。它的眼睛依然圆睁着瞪向羽夜夜。它听见羽夜夜的话，顿时四肢按捺在地上，一副随时就会扑过去的姿势。

就在一人一虎即将展开最后的生死决战之时，一道金色的身影从旁飞掠而来，插入一人一兽中间。

“铭啸，住手。她不是猎人。”制止战斗的声音意外十分温和，听起来是一位年轻的男子。

羽夜夜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飞羽金目鹿，瞳孔不可置信地收缩。来到这个世界，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动物说人话。眼前的飞羽金目鹿果然是妖族。

羽夜夜静静凝视着飞羽金目鹿，莫名觉得它看向自己的金色竖瞳中充满温和之色。

“姑娘，请问你是玄天山的弟子吗？”飞羽金目鹿用与刚刚一般无二的声音柔声问道。

羽夜夜不顾脑海中月魄剑的抗议，缓缓收回剑，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玄天山的七大峰门弟子各自都有多年以来统一的衣装，很容易辨认。可是，自己穿的是师父专门订做的衣裳，外界的人并不知道。

飞羽金目鹿眼睛微微暗了下，轻声答道：“你刚刚用的是玄天山的剑法。”

羽夜夜惊讶地望着眼前的鹿。自己刚刚只出了一剑，它就认出来了。羽夜夜神情微凝，正色问道：“你是谁？”

飞羽金目鹿还未回答，它身后的老虎已经拱起瘦削的背，警惕地瞪着羽夜夜。

飞羽金目鹿回首，轻声安抚道：“铭啸，你不用担心。这位姑娘既然是玄天山的弟子，一定没有恶意。”

“她刚刚说要吃我。”老虎一出口就是浑厚的男子声音。

羽夜夜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连连摆手道：“不吃了，不吃了。会说人话的动物，我都下不了口。”

老虎不仅没有因为安心，反而紧绷身体，低吼着质问道：“如果我没有说人话，你是不是就要吃了我？”

羽夜夜神情一凛，一本正经宣告道：“我不吃野味。”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飞羽金目鹿的身上，开门见山问道：“你是妖皇荧炎吗？”

刚刚缓和下来的空气陡然再次变得紧张。老虎猛地跳到飞羽金目鹿的身边，低吼出声，做出保护的姿势。

羽夜夜没有在意老虎的动作，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飞羽金目鹿金色的竖瞳。她没有在其中发现任何惊慌或者恐惧的神色。

飞羽金目鹿声音平静答道：“现在的我，只是上一任妖皇。”

寂静陡然降临。

羽夜夜的脑海中顿时开始自动书写今夜自己给师父的书信：“敬启，师父。弟子第一次山下历练遇见了妖皇荧炎。弟子不知道他是不是男子，只看到他真的是一只飞羽金目鹿……”

片刻后，羽夜夜强制收敛起思绪。她环顾了一圈孤岛上的景象，随口问道：“碧蓝湖的水最近莫名其妙地减少，和你们有关吗？”

荧炎和铭啸一瞬间露出微怔的模样。他们似乎没有想到羽夜夜对他们的身份完全不感兴趣。

荧炎的鹿角微微垂下，点头承认道：“确实是我们二人的缘故。”

羽夜夜这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一鹿一虎。她不解问道：“你们能喝掉那么多的湖水吗？周围的土地都快干涸了。”

荧炎的鹿角垂得更低，都快抵在地上：“对不起，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绝对不会再给附近的人们带来困扰。”

羽夜夜望着他温顺的样子，一时间有种自己正在做坏事的错觉。她放缓声音道：“我不是要赶你们走。只要你们不再喝那么多湖水，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不行！”铭啸突然厉声拒绝。

羽夜夜微怔，疑惑问道：“为什么？”

她的话刚刚问出口，“咕咕咕”的空腹声再次同时响起。羽夜夜捂着肚子转过头去，小声问道：“你们有吃的吗？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铭啸闻言迅速再次警惕地瞪着她。

荧炎愣了下。他很快走到一旁将散落在地上的草叶一根一根捡起来，仔细放入倒翻的竹篮内。

羽夜夜这才发现，铭啸之前冲过来的时候随身带着一竹篮草叶。战斗之时，竹篮打翻，里面的草叶全部凌乱地掉在地上。

片刻后，荧炎用鹿角轻轻挑起竹篮，送到羽夜夜的面前，柔声道：“送给你。”

羽夜夜一瞬间似乎听到他的声音里含着一丝笑意。她连忙将竹篮从鹿角上取下来，微笑道：“谢谢你，我们一起吃吧。”

**

孤岛外，风雨雷电交替出现。

孤岛上，夜深人不静。

熊熊燃烧的篝火边围坐着一人一鹿一虎。

“碧蓝湖的湖心有一座神奇的孤岛。无论碧蓝湖的水位飞涨多高，或是湖底干涸，湖心的孤岛永远都会漂浮在水面上，不会被淹没，周围也不会显出干涸的状态。”

羽夜夜一边烤着野菜，一边听着荧炎温和的叙述。她没有问关于妖族的任何事情，也没有探查他们的任何事情。

“小鹿，给你野菜。”羽夜夜将烤好的野菜递到荧炎的面前。

“你那是什么称呼！”铭啸顿时大声抗议道。

羽夜夜拿着野菜的手一滞。她迎着荧炎金色的竖瞳，笑着改口道：“给你野菜，荧炎。”

铭啸不满的声音更大。他浑厚的声音像是咆哮道：“陛下的名讳岂是你可以轻易说出口的。”

“那你说我要喊他什么？”羽夜夜看了一眼手中送出去的野菜，收回手送回了自己的嘴边。

荧炎刚刚抬起一点点的鹿脚一顿。他不动声色收回来，柔声道：“没关系。羽姑娘，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

羽夜夜立刻对铭啸扬了下头，露出胜利的表情。

“我和铭啸受了伤。所以，暂时在这里养伤。”荧炎似乎想到什么，声音突然低落，脑袋也随之向下垂落。

“你的角！”羽夜夜的目光看到荧炎的鹿角即将触碰到篝火，飞快抬手强硬将他低下的脑袋抬起来。

“陛下！”铭啸挥舞着爪子正要扑过去来，发现根本没有他可以插手的地方。

羽夜夜双手托着荧炎的脑袋，身体靠近仰头仔细查看他的鹿角有没有烤焦。

荧炎注视着羽夜夜突然贴近的脸颊，声音微不可查地显出一丝动摇：“谢谢你，羽姑娘。我的角没事。”

“那就好。”羽夜夜松了一口气，松开手。她的目光依然炙热地盯着荧炎的鹿角看。鹿角好像血珊瑚一样，真好看。

铭啸棕黄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羽夜夜，他突然出声问道：“你在玄天山能够见到青帝吗？”

羽夜夜面不改色。她点点头，语气随意至极道：“前不久刚刚见过一次。”

铭啸的眼中顿时迸射出精明的光芒。他急促追问道：“你是否可以请青帝……”

“铭啸。”荧炎温和的声音中蓦得暗含一丝别的意味。

铭啸顿时低下头，恭敬道：“是属下僭越了。”

荧炎转过头对羽夜夜柔声说道：“羽姑娘，你不必在意。本皇。”

荧炎顿了下，改口道：“关于你遇到我们两人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保密，不要告诉其他人。”

“不行。”羽夜夜咬了一口手中烤焦的野菜，摇头道，“我一定要告诉师父。”

她咀嚼的动作一滞，说道：“你们如果有书信要我转交给帝君，只是举手之劳，我可以帮忙。”

铭啸顿时抬起头，望向荧炎的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期待之色。

荧炎沉默良久，轻轻摇摇头。他金色的竖瞳凝视着眼前同样金黄色的火焰，声音柔和道：“谢谢你，羽姑娘。我有负青帝的期待，实在无颜再打扰他。”

羽夜夜慢慢放下手中的竹签，正色问道：“你和帝君很熟吗？”

两年前荧炎暴毙的消息传到玄天山的时候，师父并没有提过自己和荧炎之间是否熟识。

荧炎用怀念的语气说道：“青帝曾经告诫过我，只是温柔无法压制妖族。我最终还是……”

荧炎低下头不再言语。

羽夜夜明白他想说什么。结合荧炎和铭啸重伤在身，躲避在孤岛之上的事情来看。妖皇荧炎最终还是被人篡位了。羽夜夜不禁回忆起书中未来三界大战时的妖皇。七条尾巴的妖狐，是一个大美女。

羽夜夜偷偷打量了下荧炎。他是中了狐妖的美人计吗？

她忍不住安慰道：“帝君不会介意这些事情。你如果真的想见他，可以直接去玄天山。不远，飞个几天就到了。”

“我们去不了才会停留在这里。”铭啸忽然声音低沉道。

羽夜夜一怔，担忧问道：“你们的伤那么严重吗？”

铭啸看了一眼荧炎，沉声解释道：“两年前，我们在去玄天山的路上遇到了追杀。想必，现在也有追杀的人埋伏在通往玄天山的必经之路上。”

羽夜夜心中一沉。玄天山的领域内，除了玄天山的弟子和得到允许的人之外，任何人都无法御剑飞行，只能使用车舆或者步行前往玄天山。若是有人埋伏在玄天山外，以他们两人的伤确实无法到达活着到达玄天山。

羽夜夜眼睛直直凝视着篝火上正烤着的野菜。她突然明白了这两年间，玄天山为何禁止门下弟子随意下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师父他们早就察觉到了异样，有了防范。

师父是不是知道荧炎没有暴毙而亡？羽夜夜的心中顿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不经意想起荧炎之前说过的话：“她不是猎人。”

羽夜夜凝声问道：“追杀你们的那些人就是你们口中的猎人吗？”

荧炎声音平静道：“猎人只是我们两人口中对追杀者的称呼。”

铭啸的声音里含着拼命抑制的愤怒：“是背叛者！”

篝火中木柴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夜晚陡然安静下来。

打破沉默的是荧炎温和的声音：“羽姑娘，夜深了。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在我们暂居的小屋内休息一夜。”

荧炎略一沉思，神情淡然道：“小屋内有两个房间。铭啸与我一间，你单独一间。”

羽夜夜顺着荧炎的目光望向不远处明显临时搭建的竹屋，点头道：“谢谢你，荧炎。”

这一次，铭啸忍耐住自己心中的不满，没有再抗议出声。

这一夜，一人两兽相安无事。

**

第二天，月魄剑在羽夜夜的耳畔不停鸣响：“我要吸那只鹿的血！”

羽夜夜坐起身，重重敲了几下月魄剑：“他们都被人打成重伤，变回原形了。你忍心吗？”

“我是剑，没有心。”月魄剑振振有词道，“那只鹿虽然受伤了，身体还是很滋补的。你吃了他，修为和境界一定会飞快提高。”

“不要。”羽夜夜冷冷拒绝完，抬手迅速结下一道术法。

月魄剑立刻被剑缚紧紧束缚住。

羽夜夜注视着月魄剑，一字一顿道：“月魄，你听好了。会说人话的东西，都不能吃。”

月魄剑沉默了一下，干脆利落道：“我割断他们的喉咙，他们就不会说话了。”

羽夜夜叹息一声，又施加了一层剑缚：“等你放弃这个念头的时候，我就放你出来。”

说罢，她无视身后月魄剑的怒吼，伸了个懒腰走下床。

羽夜夜轻轻推开房门，发现隔壁房间早已门扉大敞，里面空无一人。

“荧炎和铭啸起得真早。”羽夜夜扫了一眼周围的风景，迈步随意四处走去。

孤岛并不大，羽夜夜不一会就走到孤岛边。她望着不停冲刷上岸的湖水，细眉微拧，陷入沉思。

荧炎昨夜没有明说，却给出了暗示。湖水的异常减少是他正在疗伤的缘故。

“就算他们离开了这里，只要荧炎的伤没有好，一定会有别的地方的湖泊大量失水。”

羽夜夜认真思考着是否有万全之策。参商长老的医术高超，或许有救治荧炎的方法。但是，荧炎并不准备去玄天山。

羽夜夜眉心微蹙。

最关键的问题是，两人正在被妖族追杀。此事关乎着妖界和仙界之间的关系。自己若是擅自将两人带回去，如果一不小心被人发现，肯定会给玄天山和师父带来麻烦。

羽夜夜纠结地仰头望天。自己昨夜没有传音符箓回玄天山，而是直接写了书信给师父告知荧炎的事情。

“如果师父在这里该多好。他一定知道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羽夜夜忍不住心怀期待，“现在只能希望师父能够尽快回信。”

羽夜夜望向远处的双眸渐渐垂落下来。她低声自言自语反省道：“我是不是太依赖师父了。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一个离不开师父的小孩子。”

“啪！”羽夜夜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振作起精神。

“这件事是我自己接受的委托，必须要由我自己亲自解决。”羽夜夜极目远眺。

暴雨已经过去。朝阳的照耀下，湖面泛着金黄色的光芒，波光粼粼。

羽夜夜迎着阳光的眼睛忽然绽放出璀璨明亮的光芒。

“大海。”她喜悦地喊出声，“大海不会轻易枯竭。既然荧炎需要水疗伤，我送他去海边就是。”

原本以为困难重重的事情，突然找到了一个简单至极的解决方法。羽夜夜开心地向竹屋跑去，想起两个人现在不在那里。她脚步轻快地向别处跑去，寻找两人的踪迹。

“扑哧！”忽然，一声粘稠的声音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