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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鸦雀无声,钱家父子的脸色惨白。
林和平收回视线,转向随她过来的一众公安干警,“给你们添麻烦了。”
副所长忙说:“为人民服务,应该的。林厂长以后再有什么事,使人过去说一声就行了。”
堪堪回过神的钱家父子和围观群众忍不住再次打量起林和平,这个林厂长什么来头?副所长怎么一副把她当成领导的模样。
林和平不是副所长的领导,也不敢当他领导。
副所长看到林和平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前些天全镇领导班子开会,镇长说的那番话——林和平主动从首都调过来,目的只有一个,带领乡亲们致富。
首都是什么地方?祖国的心脏。
他们这辈子都不见得有机会去看一眼,林和平却主动调过来——他们不想信林和平都不行。
副所长只要一想到不出十年,青潭镇大变样,家家户户奔小康,恨不得把派出所的人都弄去有家食品厂,供林和平差遣。
林和平不知镇上为她特意开过会,见目的已达到,就回家跟周建业商量明天的事。
周建业递给她一张纸。
林和平疑惑不解,“什么东西?”
“首都流行的小吃,也是我爸妈那个年龄的人最爱买来吃,或走亲戚的。”
林和平讶异,“你让我生产这些?”看到桌上的笔,拿起来就把麻花划掉。
周建业见状,不禁问:“你确定不做这个?据我所知,这边的人也爱吃。”
“太便宜,家家户户都会做。”
周建业:“工艺复杂的赚钱,可整个青潭镇,谁舍得吃?”
林和平抬眼,“谁说要在镇上卖?”
周建业下意识想说,不在镇上还能去市里。一想他们上午刚去过市里,“林和平同志,容我提醒你,你们厂加上你只有十三个人,还没人会开拖拉机。明天还得我开拖拉机,把你需要的蒸箱和食材拉回来。”
林和平点点头,“辛苦你了。”
周建业噎了一下,朝桌子上拍一下,“我在和你讨论问题,给我严肃点!”
“不会打起来吧?”林宁宁剥个奶糖塞嘴里,挤进厨房问道。
孙氏想也没想,“打也是你姐打人家建国。”抬头看到他嘴巴鼓鼓的,大怒,“林宁宁,你个死孩子,又吃零嘴。多大了?有没有八十?”
林宁宁忙不迭往外跑,“没八十,才十六。姐夫给买的。”
孙氏脚步一顿,朝西边堂屋看去,周建业和林和平出来,满脸的疑惑。
孙氏不等俩人开口,指着林宁宁,“饭做好了,他不吃饭吃零嘴。”潜意思这次不怪我,林宁宁都被你们惯坏了。
“什么零嘴?”林和平转向周建业,“你给宁宁买零食了?”
周建业:“没有。”
孙氏一百个不信,“没买宁宁吃的啥?”
周建业回想一下上午买的东西,“百货商场买的奶糖。”
孙氏震惊,“奶糖不是零食?!”
周建业点头,“是奶不是糖。比供销社卖的软糖硬糖有营养。宁宁,一天吃十来个,就当喝牛奶了。”
林宁宁咧嘴笑了,“好!”转向他娘,一脸的得意,听见我姐夫的话了吧。
孙氏张了张嘴,见她闺女没有开口的打算,指着林宁宁,“你们可劲的惯吧。”转身回屋继续做饭。
林宁宁见状,立即说:“姐夫,我不会学坏的。”
“一点零食而已。”周建业不以为意地说,“在我们家,我爸妈一天吃的能赶上你一个月吃的。”
孙氏不禁嘀咕,“也不看看你爸妈一个月工资多少。”
林宁宁听到这话,忍不住说,“对,姐夫,以后别再给我买了。”
“我明天回去,想给你买也没法买。”周建业说着,就往屋里去。
林宁宁下意识跟上去,一看到他大姐,想起两人在聊工厂的事,转身去外面找人玩儿去。
周建业拿起他写的,被林和平画的不成样子的纸,“你打算做什么?”
“那边九间房,三个车间,分别做面包、蛋糕,月饼和雪花酥以及鸡蛋卷。还是带有浓浓蛋香,稍稍用力就能捏碎的鸡蛋卷。”出钱的人是周建业,林和平也没瞒他,“过了八月十五,没人买月饼,在月饼车间做老婆饼。前提鸡蛋卷和蛋糕卖不出去。要是大受欢迎,老婆饼就无限期延后。”
周建业不禁打量她一番。
林和平挑眉,“不信?”
“你是不是对青州市民生活水平有什么误解?”周建业道,“咱俩中午又是鱼又是肉才吃两块钱。”
从首都回来的路上,林和平只想过做月饼,然后一点点把厂子做活。
然而,多个周建业,县长还只收她一半钱,林和平财大气粗,决定在市里和县里各买两间二层小楼——上面住人,下面卖糕点。
以免周建业到部队还惦记她厂里的事,林和平没敢提买房,“你以为我打算卖多贵?”
周建业:“无论卖多便宜,都没人舍得买。你要做的这些东西,这边的人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买一点,恨不得走八家亲戚。”
“假如一家一年买一次,都去我店里买,能不能养活我厂里的工人?”林和平问。
青州市有几万户常住居民,都光顾过有家食品厂,倒也能把那个小破厂盘活。
周建业想到这点,微皱的眉头松开。
林和平见状,故意问,“放心了?”
周建业:“不放心。那个姓钱的明天能把车送过去吗?我最迟后天上午就要到部队报道。”
林和平:“我跟他说八点,他七点半就得给我把车送过去。”
周建业忍不住怀疑。
“不信拉倒。”林和平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吃饭去。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从青州市骑回来,周建业就喝点水,原本有一点点饿,经林和平一说,周建业的肚子咕噜一声,把想问的问题咕噜回去。
饭毕,林和平去洗漱,周建业把小舅子拽到屋里,跟他聊点成年人应该懂得事。直到把林宁宁说的脸红的跟他娘揍得一样,才放他出去。
突然收两盒不得了的礼物,林宁宁哪还有心情玩儿。
周建业一出去,林宁宁就把两盒东西塞他大哥枕头里,眼不见清静,夜里却失眠了。
早饭做好,林和平去喊他才醒。
林和平见他一副没睡过来困的模样,不禁问:“是不是病了?”
“没有。”林宁宁嘟囔一句,瞪一眼他姐夫,就去洗漱。
林和平转向周建业,“你数落他了?”
“数落他做什么。”周建业压低声音,“小伙子第一次接触成人世界,没心理准备,估计半夜没睡着。”
林和平明白了,看一眼洗了脸也没什么精神的弟弟,“宁宁,今天是让你姐夫送你,还是你自己去学校?”
林宁宁好不容易争取到自己骑车的权利,瞬间清醒,“我自己去。”
出了清河村,林宁宁就开始担心,“姐,姐夫,我骑自行车去学校真没事?”
“你同学要骑,你坐在后面护着,不会摔着。”周建业说着,顿了顿,“摔着大不了换新的。”
林宁宁的双手突然抖动,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乱晃悠。
林和平乐了,朝周建业背上一把,“别吓唬他。宁宁,别听娘的。都像她恨不得一辆车骑一辈子,连个螺丝钉都不换,人家自行车厂早倒闭了。”顿了顿,“现在车子更新换代快,你骑的很爱惜,不出三年也得换。”
“为啥?”林宁宁下意识问。
周建业:“你姐有钱,别人都换新的,不想给你换也得换。不然人家会问,林厂长,你弟怎么还骑好几年前的款式。你堂堂一厂长,怎么都不舍得给你弟买辆新的。你姐该怎么回?我们家宁宁就喜欢旧的。”
林宁宁乐了,看到有家食品厂,“姐,姐夫,你俩要这样说,我真去学校了啊。”
周建业摆摆手,拐个弯,直奔食品厂。
没到跟前周建业就看到门口多出一庞然大物。
行至门外,看到刷的锃亮锃亮的拖拉机和车皮,周建业惊讶,“真给送来了?”
“周同志,厂长,你们来了?”大门打开,冯会计从里面跑出来。
林和平问:“钱伯达人呢?”
“林——林厂长,我在这儿。”
林和平抬眼看去,钱伯达从院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他大儿子,和厂里的十一位女工。
林和平似笑非笑地问:“钱伯达同志考虑好了?“
钱伯达并非文盲,因担任有家食品厂厂长,经常要去县里办事,有几分见识,懂点法律。知道把厂里的拖拉机据为己有是他不对,也知道林和平想给他定罪也挺麻烦。
钱伯达依然把拖拉机送来,是担心林和平让派出所的人把他抓起来关一天,放出来之后,隔几天又把他弄进去,来回折腾他,让他们全家沦为青潭镇的笑柄。
“好了,好了。”面对林和平明显的嘲讽,钱伯达不敢像昨儿一样嘴硬,特别是看到她身边站着一位身材高大,板寸头,看起来就不好相与的男子,“林厂长,你看车和车皮还挺新,那个,一百块够,够吗?”说出最后一个字,声音轻的林和平险些没听见。
林和平没回答,而是转向周建业。
周建业朝车胎踹一脚——好好的。随后又朝其他车胎是踩几下,都没有漏气。
周建业找出摇把,摇起拖拉机,开到路上又开回来,又检查一下轮胎,就冲林和平点一下头。
钱伯达松了一口气,慌忙把钱递过去,不待林和平开口,就和他儿子走人。
林和平不禁冷笑一声。
围观的一众人的身体跟着颤抖一下。
冯会计小心翼翼地问:“还有,还有问题?厂长。”不禁朝钱家父子离开的方向看一眼。
周建业解释,“你们厂长的意思,早送回来多好。还能省一百块钱。”看一下林和平手里的钱。
冯会计想起来了,“厂长,钱,钱伯达为什么给你钱?”
“租车钱。”林和平递给他,“记账上,咱们厂第一笔收入。”
冯会计下意识接过去,而钱到手里,愣住,“租——租车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这个拖拉机是厂里的东西,他用了大半年,不该给点租金?”林和平反问。
冯会计觉得该,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那个,那个钱伯达,一向把钱看得很重,他,你——”
林和平打断他的话,“你办不成的事,我也办不成,我还是厂长吗?”
冯会计张了张口,想说不,又不想承认他无能,瞬间憋红了脸。
周建业笑了,“想知道你们厂长是怎么把车要回来的,改天去问问镇上的人,他们都知道。我们现在得去市里买东西,你们赶紧把东西刷干净。冯会计,用这一百块钱买些纱布,把东西盖起来,等一下有人来收拾房子。”
林和平转向王贵香,“我们村的老村长,你应该认识,你招呼一下,需要什么让冯会计先买。这一百块钱应该够。”随即把车子放院里,跟周建业去市里。
到市里买两个烤箱,又买两个做鸡蛋卷的锅,买些做月饼、面包、蛋糕和雪花酥的食材,把整辆车堆满,林和平只能坐拖拉机上,才让周建业回去。
俩人没去厂里,因厂里晚上没人,林和平担心东西被偷,先把东西放她家偏房里,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才去有家食品厂。
到厂门口,俩人就看到老村长在院子里指挥,前后两排房顶上各坐着一个人,看样子是在检查瓦片。
林和平惊讶,“这么快就干上了?”
老村长转过身,“建业怎么还没走?”
“晚上走。老村长,村里有谁会开拖拉机?”周建业问,“让他开车送我一程。”
老村长仔细想想,“咱们村?”见林和平点头,“只有你大侄子。”
“你儿子林丰收?”林和平问。
老村长点头。
坐在屋顶上的人开口证实老村长的话,“只有丰收会,还是在砖厂跟人学的。”
林和平猛地想起一件事,前世和她弟弟一起埋在窑厂里的,就有小三毛的爹。
林和平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丰收是不是在砖厂上班?”
老村长:“对,和平安一样,一周回来一次。”
“这个月没几天了,跟丰收说月底把砖厂的工作辞了,以后帮我开车送货。砖厂给多少钱,我给他多少。”林和平道。
老村长怀疑自个年龄大了——耳背,“给你开车?”不禁往四周看一眼。
草被清理干净,整个食品厂空荡荡的,除了两排可以当古董的房子,啥也没有。林和平拿什么养这么多工人。
林和平点头,“他要是能这周就把工作辞了,下周一就可以来上班。先和冯会计一起去拉山皮,然后拉砖瓦,盖保安室。房子建好,生产出东西,就往市里送货。”
“市里!?”
众人同时惊呼一声。
周建业不禁揉揉耳朵,这些没见识的,以后可咋整啊。
林和平也被他们大惊小怪的模样吓一跳,“小点声,我听得见。”
冯会计连忙吞口口水,“厂,厂长,您您说的,送货,是,是咱们厂里的货?”
“不然呢?”林和平反问,“帮你媳妇卖她养的鸡和鸭。”
冯会计笑了,笑的格外羞涩,“是我,我没听清楚。”
老村长却没被林和平画的大饼迷晕,“和平,你是不是都想好做啥了?”
林和平:“我不但想好,还有配方,回头试几次,成了就可以送去市里卖。”
老村长一听这话,心里不再跟十五个吊桶似的七上八下,“丰收周六回来,我就让他把砖厂的活辞了。可是,今天没人送建业啊。”
林和平抬手指着冯发展。
冯会计吓得摇头摆手连连后退,“不行,不行,我不会开车,我能把车开沟里。”
周建业:“我教你。回来让你们厂长坐你旁边,盯着你,她懂一点。”
冯会计忙说:“厂长懂,就让厂长送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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