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转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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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最后一点余光散逸在残破的小巷里。

丁瑾瑜拐进巷口，看见面前一排老旧平房上打着刺眼的红圈，中间斜划一杠，拐拐扭扭地挤着个“拆”字。

他脚步散漫地走到一颗老槐树下，慵懒地靠在树干上，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

看来今天约他晚饭的人又迟到了。

不远处的巷口传来一阵喧闹，他抬眼望去，一个女孩拎着根木棒在前面没命地跑，后面跟着七八个混混。

小巷是条死路，女孩跑进巷口没几步便停下了，她把木棒扛在肩上，转身打量着身后的人。

丁瑾瑜本来已经离开树干的后背在看见女孩没有丝毫慌乱的眼神后又靠了回去。

他唇角向一边翘了翘，从烟盒里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

打火机在他手中发出“咔嗒”的声响，他低下头，把烟头往火苗上凑。

“跑啊——”混混里没人发现树下还藏着个少年，只鼻孔朝天地呵道。

烟还没来得及点燃，一阵风就吹熄了火苗，丁瑾瑜挑眉撇了撇嘴，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混混中走出一个纹满花臂的男人，抬手拿下夹在耳朵上的烟放在嘴边，身后立刻有人捧着打火机给点上。

“丁一楠，再跑一个给爷看看？”

围上来的混混一阵哄笑。

咔嗒，咔嗒。

打火机又在丁瑾瑜手中响了两声，火苗却没有再燃起来。

在哄笑声渐弱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的，花臂男收起脸上哂笑，一把弹掉了手里的半截烟头。

几乎是在烟头落地的同时，丁瑾瑜把手里点不燃的打火机砸向一旁，挺直了靠在树上的腰背。

但比他更快一步的是丁一楠手中的木棒。

在花臂男还来不及收回挥出的手臂时，棍子就落在了花臂上。

他捂着小臂踉跄后退了几步，被身后的同伴接住，嘴里连着“操”了几声，不耐烦地推开了身边扶着自己的人，转头骂道：“你们他妈的是死人啊！”

身后几个混混应声上前，从后腰摸出一截十几公分的短棍握在手中，短棍划过空气往身侧一甩，伸到半米的长度，在夕阳中余晖中带着金属特有的森然色泽。

他们晃着甩棍一步步上前，丁一楠则握紧手中的木棒。

现场局势剑拔弩张，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懒散的少年什么时候靠了过来。

丁瑾瑜抬手搭上其中一个将甩棍举过头顶的混混的肩膀，另一只手拿下叼在嘴边的香烟往对方面前凑了凑。

“兄弟——”他抬眸盯着眼前的人，“借个火？”

几个混混愣住两秒，交换了眼神，一拥而上扑向了懒懒散散横在两拨人中间的丁瑾瑜。

丁瑾瑜抬头就是一脚，把离自己最近的人踹翻在了地上。

男人仰面倒地，瞪大的眼睛里写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恐惧，他却没有多看，紧接着又有两个人冲了上来。

他躬身低头，躲开朝他左脸挥来的甩棍，回身接过丁一楠手里的木棒，重重砸在另一个人朝他挥拳的胳膊上。

木棒应声而断，木屑飞溅嵌进了那人胳膊的皮肉里，他捂着胳膊后退了几步，口中发出痛苦的“嘶”声。

握着甩棍的人用力过猛，一下扑空，正脸朝下得摔倒在地上。

转眼间已是三人失去战力，后面还要扑上来的人开始脚步迟疑，面面相觑。

“丁一楠——”丁瑾瑜得空扫了眼身后的女孩，确定无碍后挤兑了一句：“退步了啊。”

丁一楠仰着下巴，“叫姐！”

两人不屑的语言和态度彻底激怒了面前的几个混混，刚才犹犹豫豫的人逮着机会正要再扑上来，却被一声呼喊惊断——

“警察来了！”

丁瑾瑜回头望向声音发出的巷口，只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飞快地闪过，本还以为是谁家孩子的“见义勇为”或是恶作剧，之后还真就有警笛声响起。

“大哥……”一群混混顿时愣住两秒，然后同时把眼神瞄像躲在人群最后的花臂男，“怎么办？”

花臂男捂着胳膊左右看看，又再狠狠地剜了丁瑾瑜一眼，“小子，混哪的？”

丁瑾瑜回过头，眼神却没有往花臂男身上放；他四下打量着，不咸不淡地应了句，“还打就赶紧，别废话。”

男人听着耳边的警笛声，又看了眼身边挂了彩的兄弟，愤愤地啐了一口，常规地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后，扭头开溜。

丁瑾瑜点点头，“嗯”了一声。

警笛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当姐弟俩走出巷口，天已经黑尽了。

丁一楠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后随意地蹲在路灯下的马路牙子上，“我今天也没想打架来着，只是警告他们离秦语汐远点儿。”

“我刚回来一个暑假，这已经是第三回了。”丁瑾瑜抢过丁一楠手里的半截香烟，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今天我要是没找你吃饭，你一个人打算怎么办？”

“你要不那样也打不起来，他们都怂着呢！”丁一楠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丁瑾瑜，你可别忘了，小时候是谁被人欺负了只会拽着我的衣角哭，哪一次不是我帮你打回来的？怎么——”

“你觉得我现在一个人就搞不定那几个废物了？”

“姐。”丁瑾瑜低头看了看眼面前个头只到自己肩膀的女孩。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一声“姐”，丁一楠果断认怂，“我知道你是怕我吃亏……”

说着她像小时候一样伸手要揉丁瑾瑜的脑袋，“我们家小鱼儿长大啦，知道心疼姐姐啦——”

丁瑾瑜偏头躲开丁一楠的手，皱了皱眉头，“你看看你的头发，比我都短了，叫姑妈看见了又没什么好脸色。”

“丁艳见我什么时候有过好脸色？没事——”丁一楠抬手蹭了把自己的板寸，“她小儿子快六岁了，这两天忙活着选小学呢，没空管我。”

“你那个同母异父的亲弟弟？”丁瑾瑜问。

“没你这个表弟亲！”丁一楠笑着拍了拍丁瑾瑜的肩膀，抬脚往前走，“刚巷口嚎了一嗓子那小孩你看见了吧？那校服，看着是你们学校的——”

“你也该开学了吧？”

“明天就去报到。”丁瑾瑜跟上脚步，“高二得补课。”

“三中可是省重点，你好好读两年书，考个好大学。”丁一楠说着突然停下，转头盯着丁瑾瑜，“别再打架了。”

“这架——”丁瑾瑜挑着眉毛叹了口气，“是我想打的吗？”

丁一楠尴尬地笑了两声，转头继续往前走，“走——”

“姐请你吃饭！”

*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丁瑾瑜已经站在走廊上，今天是他转来三中后正式报到的第一天。

一米八五的大男孩有着深邃的眉眼，他简单的一声t恤牛仔裤，就已经足够吸引走廊上的视线。

开学第一天的走廊很喧嚣，同学们都忙着寒暄打闹，却以他为圆心，铺开一个半米见方的半径，所有人都忍不住朝他的方向瞧，又都在经过的时候绕道。

攀阳市八月中旬的阳光正毒，即使一早也穿过走廊，晒得丁瑾瑜背心发烫。

校长室里偶尔传来几声争吵，他在一片瑟缩又好奇的打量中皱紧了眉头。

身后偶尔传来几声嬉笑，他百无聊赖地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拇指划过，点亮了屏幕；可还没等在手机上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他就被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后背上。

“对……对不起啊……”身后的人连忙道歉。

丁瑾瑜回头，看到一个眼睛大圆的男孩，个头不算矮，身形清瘦；男孩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眉眼弯弯，右脸还旋着个小巧的酒窝。

是一张乖巧讨喜的脸，但丁瑾瑜不太喜欢——

很明显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他瞪了对方一眼算是警告，也抬眼瞟到了男孩身后有人恶作剧得逞似的笑。

“那个……”男孩看了看丁瑾瑜手中的手机，又抬头看了眼校长室紧闭的大门，小声地提醒道：“教学区不让用手机，抓到了会没收。”

丁瑾瑜没有搭理，回头在手机上随便点开了一个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