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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黎千寻笑:“我也没说还给你啊,这么好用的东西我当然要留着。”
晏茗未点头:“嗯。”
黎千寻从外面掀开红绸,脑袋探进去看了看,屋子里贴了几张明黄色灵符,前一天夜里的一片狼藉也没有收拾打理。
“咦?”黎千寻又把头钻出去,“怎么没人?”说完自顾自又接了一句,“哦,一定是换房间了。”
两人从窗洞里钻进去,又从二楼下来找寿妈妈,坦荡的就像是从正门进来找姑娘的恩客。
一问才知道,萱芷不仅换了房间,而且换了宅子。让寿妈妈放人的是黎阡。
黎千寻凑热闹管闲事从不刻意,不会刻意惩恶扬善,不会一腔热血对恶人妖邪赶尽杀绝,也不会一门心思宣扬何为正道。相比“仅此一世”的黎阡和苏闲,他似乎少了一些生而为人最纯粹的执念和欲望。
黎阡有的古道热肠他没有,所以他从未想过,这次事件之后,萱芷该如何自处。
情丹就在侧街街角,黎千寻手里拎着西陵唯的紫犀银铃绕在手指上转圈,不时发出一声脆响。天色还不算晚,街上却已经没什么行人,大概也是因为一大早发生的事,那个刚到河边就一命呜呼的寮差怕是本地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长街路口,本来跟在黎千寻后头的晏茗未忽然抓住他手腕往后一扯,自己站在了前面,一阵风携着剑气迎面而来,晏茗未伸手挡下尚未出鞘的藏芽,呵斥一声:“欢儿!”
屏息从屋顶跃下想要偷袭的西陵唯被一下挡开,踉跄着退了一步,站定还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拿剑一指黎千寻:“你要去哪?”
黎千寻哭笑不得:“我跟你有仇吗,小祖宗?”
“有!”西陵唯眉头紧蹙,双眼紧紧盯着黎千寻,好像一眨眼那人就会逃跑,“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月光淡淡的洒在西陵唯脸上,小孩鼻尖有些红,眸子也有些红,黎千寻忽然就觉得胸口有些酸,他低头摸了摸鼻子,扬起脸冲西陵唯笑:“那就先记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长大了来找我报仇。”
“我不!我报仇之前你都休想逃....”西陵唯嘴角朝下咧了一下,又马上吸吸鼻子努力把表情摆到凶神恶煞,冲黎千寻喊,“丹修者不能言而无信,不能食言而肥,可叔公一过世你马上就跑,你当初口口声声教训我的东西自己都给吃了吗!”
黎千寻知道为什么他一出木犀城西陵唯就跟着跑了出来,在家里耀武扬威惯了的小少爷怎么死活不肯跟他爹回家,因为谢凝死了,因为谢凝死了之后黎千寻就不会再留在木犀城。
这小鬼从小就别扭,而且偏偏只跟黎千寻一个人别扭。西陵唯喜欢粘着晏茗未,就一口一个师父喊得脆生生坦荡荡无比亲昵,害怕灰雁师父,练功时就端正规矩从不放肆。只有在黎千寻面前,纵使心里千百个服气,也会吹胡子瞪眼找茬打架。
黎千寻常常觉得他跟这孩子上辈子有仇,还是胎里带来的那种。
黎千寻将他举着剑的右手摁下去:“西陵唯,你听着,人行于世寥寥数十载,不梏于规不随于流,不困过往勿畏将来...”看到西陵唯眉头越皱越紧,黎千寻打个哈哈语气一转,“行了,你一个小兔崽子哪来这么多生离死别的惆怅,大人有大人的事要做,小鬼就老老实实跟你爹回去替我收拾沈棋,我俩都不在恐怕那畜生要称霸啊。”
西陵唯又吸吸鼻子,其实他不是不懂事,只是觉得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有人总可以轻松转身没心没肺地说走就走。看了看他师父,又道:“我师父说等我十六岁生辰带我去看我娘,顺便带上你。”
黎千寻扭头斜了眼晏茗未,笑了一下:“那要多谢西陵少主了。”
西陵唯稍稍举了举手中的藏芽,上品灵剑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下回我陪你练剑。”
“哈哈哈,好,那你可得记着,勤念书多练剑,少逛窑子多吃饭。”
西陵唯嫌弃地皱了皱眉:“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醒世乱语?”说着伸手去挑黎千寻手指上挂着的银铃,“你不说要给我任务么,这个,我来换,刚刚我醒着,全都听到了。”
黎千寻蹲在墙角看西陵唯拖着剑走远,最初那个背影还有些垂头丧气,手中一阵铃响过后,越来越远的影子却小跑了起来,衣袂和束起的长发一飘一荡在光影中穿梭而过。风华正茂年少恣意,本来就该如此般利落潇洒。
黎千寻摸着嘴唇哼出几个奇怪的调子,抬头看着晏茗未:“晏三句你想坑死我?”
晏茗未眨眨眼:“何出此言?”
“如今满打满算也有十三年,我才找着三个,西陵唯再有半年就十六了,你要带他去见他娘,好啊,你随意,我不去。”
“星辰石在江氏家主手里,如今余下穷奇骨,地狱兰,两个。”
黎千寻捏了捏腰间的乾坤袋,双手护住瞪他一眼,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人:“哼!衣冠禽兽,你跟你哥一样,都不是什么好鸟。”
晏茗未忙抬脚跟上:“一人之力来不及,那就两个人,我同你一起。”
黎千寻脚步一顿,扭头盯着他:“送我一程?”尾音上扬挑了挑眉,“西陵唯就是你弄醒的吧,跑来给我唱这么一出。”
晏茗未摇头,语气十分诚恳:“阿凝病重时我就有此打算,所以才让兄长外出时帮我打探线索,他没能赶回来也该怨我。”
黎千寻蓦地想起灰锁后来送回的那封信,急道:“灰雁那封信,说了什么?”
晏茗未从袖筒里取出那张薄薄的纸递给他:“他遇到了时分蝶和海朱雀,兄长昨日还在东平。”
黎千寻一目十行看完了那稀稀拉拉的几行字,抬头:“东平?十三年前我为找百鬼丹几乎将东平翻了个底朝天,我怎么没找到时分蝶?”
晏茗未却一身轻松的只顾笑,将黎千寻的手一拉:“去了一看便知。”
黎千寻看了看月亮,将信塞回他手里:“南下走水路,半夜哪里弄船,而且南门还有宵禁。”
“宵禁关的住你我?”
“......出去也没船。”
“阿尘可以御剑,捎我一程就好。”
“我懒,从不御剑,晏宫主好自为之。”黎千寻手一摊,“大黑还我。”
晏茗未将携灵锁放在他手心,黎千寻解开乾坤袋收进去,想了想还是把悯生弦取了出来,递过去对晏茗未道:“你收着吧,晏宫主是仙首名士正人君子,比我这安全。”
晏茗未没接悯生弦,只是伸出左手,从袖口钻出一截墨色的软藤,像条小蛇摇摇摆摆探到黎千寻手心,原本蜷得紧紧的悯生弦打开伸直,竟像个活物一般主动凑过去钻进了软藤。
上辈子的壬清弦也曾用那根墨藤当做收集七灵的容器,那东西原本寄宿在一个失了灵根的幼童灵脉之中,无意间发现那无根之藤竟与七灵无比契合,后来那幼童便成了壬清弦最小的弟子,也是唯一一个不能筑鼎不能结丹的弟子。
黎千寻上辈子曾做过两件最缺德的事,一件是用墨藤将那个幼童起死回生,另一件便是将活人当做七灵的容器。
路过情丹,黎千寻远远往楼上望了望,雅致的小楼上下两层新悬了几盏红灯,几簇跳动的灯火将门口照得很亮。
门头木匾与两侧门柱皆是朱红做底黑墨描字。
桑间白日落碧水,一点一春秋。比翼红尘绕紫陌,一步一天涯。
【媚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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