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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黎千寻觉得自己真当得起修真界十佳师祖,养徒弟的时候护犊子,被徒弟反了之后还得给她们擦屁股。
此时黎千寻也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归嘴硬,心下却不由腹诽,若红玉没有撒谎,那挑了她天丹的是谁,江上寒?
天妖天丹虽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可那东西也就只有这点好处,并不能将天丹内神力化为己用,所以对于丹修者来说,不论仙修妖修还是鬼修,天丹都只是个鸡肋。而想要拿到那东西,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是巨大的,九死一生也不一定能打赢天妖,就算赢了,一个尚不盈握的珠子,远远比不上打架所耗费的精力。
这种摆明了的赔本买卖谁还会做?
转念又想,说不定江上寒就会做!
那孙子一心只为名和利,以其昏昏妄想使江氏登顶修真界的名,和满门红尘绿锈粪土味的利。
红玉尖着嗓子吩咐那几个飘在一侧的金尾鲤鱼精,将“贵客”带去“客房”,早知红玉不可能无缘无故只放出“求血”这一只幺蛾子,黎千寻此时倒也不慌不忙,好整以暇被四只眼睛都不在一边的小妖怪簇拥着七拐八绕到另一个石洞。
比红玉那间略小些,依旧是大中小贝壳一家排排坐,只不过这洞里的贝壳都是妖艳的红色,脚下的琉璃地面也是略深的棕红,右侧石壁上挂了一幅画,画中是一个男子的背影,黑发黑衣,正蜻蜓点水般的立于一片碧蓝水面,极目远眺,远处的水面上微微泛起一点白浪,水面之下,是一扇巨大的猩红鱼尾,微微聚拢,却像是擎着一朵娇艳盛放的花。
黎千寻略皱了皱眉,扭头问那必须的斜着脑袋才能看人的小精怪:“带错路了吧,这难道不是红玉那老妖给自己准备的洞房?”
那小鲤鱼精摇了摇硕大的尾巴,黎千寻看的可乐,鱼没有脖子,不能摇头便只能摇尾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了句什么褒扬赞美的话来,让这小精怪乐得直摇尾巴。
黎千寻觉得那个黑衣男子的背影似乎有几分熟悉,想到某个人的时候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个该死的情圣不会人妖不忌到连红玉都祸害过吧!
黎千寻再抬眼将那背影仔仔细细看一遍,顿时跟白日见鬼似的退了几步,一边往外跑一边对那几个小妖道:“我去别处转转!”
黎千寻知道他自己被灵息香封了灵脉,红玉与他关系虽不怎么好,可也还不至于差到乘人之危禁锢他四下走动,大妖也有大妖的尊严,都已经沦落到给人下药了,总不会将最后一点脸面也扔下不要。
可到底黎千寻还是高估了红玉那十分稀有的矜傲的斤两,就在他前脚刚踏出洞口,便忽然觉得眼前一黑,继而一阵眩晕,天旋地转间他胡乱伸手抓住了一个又滑又凉的东西,再睁眼时他已经躺在了那张大贝壳床上,才发现手里抓的是那小锦鲤的鱼鳍。
小东西圆圆的眼眶溢满了亮晶晶的泪花,黎千寻老脸一热急忙松手,盘腿坐起来死死盯着大开的洞口,竟然将不息门的结界封到了这里,岂有此理!曾经叱咤风云的堂堂天妖红玉,如今也是越发的不要脸了。
再看看自己屁股底下红彤彤一片闪瞎眼睛的床褥,黎千寻像是被烧了屁股似的跳下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他心里窝着火,看着杵在身侧的两只小锦鲤,抬手一指洞口:“出去!”
黎千寻此刻看着那鲜红的大贝壳小贝壳中贝壳都无比刺眼,若不是因为灵脉被封飞不起来,更是要连那红彤彤的地板都避开才好。
沿着墙根走了几圈,便拎着衣摆靠石壁蹲在了洞口,一边盘算着灵息香的药效何时能过,红玉的天丹是可以重新长回来,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照刚刚那丹鼎空空的情形来看,应是被挖不久。本不想乘人之危,可如今来看,这一战怕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的。
黎千寻从怀里摸出乾坤袋,在里头扒拉了几下,捏出一块缀了黑色流苏的乌木牌子,那是个棱角圆圆的长方木牌,正反两面都是平平整整没有什么花哨的纹饰,黑亮的木料也不知用什么东西打磨的,光亮如瓷,反面刻了一行明符,正面则是工工整整的“如意”两个字。
不知为什么,黎千寻轻轻摩挲着那两个字,硬是生生品出了一丝一笔一划咬文嚼字的珍重来。
他忽然想,这牌子不会是那人亲手刻的吧。
手指一遍一遍抚过那一丝不苟的刻痕,一遍一遍,直到那小小的木牌发热发烫。
烫的有些拿不住,好像那木牌也很是嫌弃黎千寻手心的温凉,竟自己晃了几下掉在了地上。
“嗯?”
黎千寻捡起木牌皱眉道:“晏三句?”
没有回音,他清了清喉咙,又道:“晏宫主,没想到啊,这东西是你故意让我拿到的吧?你学坏了你知道吗?”
“阿尘!”有些低哑的声音伴着呼呼的风声,短短的两个字像是要被淹没在嚣张的狂风利刃之中。
异常简单熟悉的两个字,让黎千寻忽然觉得鼻子狠狠的酸了一把,他捏了捏眉心,才清咳一声,道:“是我。”
“你怎么样?”那人声音似乎有些发颤,风声低了不少,可是却也将他声音里似乎尘封已久的不安和深埋骨血的疼惜就这么大喇喇的摊在了他面前。
黎千寻觉得自己心里有些难受,他皱着眉心龇牙咧嘴的对着如意令道:“我当然没事,那什么,你没被卷进来就先走,这老妖精我能对付,带着我的剑去东平等着。”
过了一会,那边又道:“我就来。”
黎千寻挠了两把大腿,声音有些急了:“不是,你怎么听不懂人话,你连我都打不赢,别来添乱!”
黎千寻是真不想让晏茗未找过来,因为他的身份,红玉不知他后世,晏茗未不晓他前身,这两个人若是一照面一声不吭提剑就打那还好说,稍一搭腔,他的老脸真的无处安放。
“很快。”又是丝毫没有转圜余地的两个字,黎千寻特别想挠墙,但他此时心情却又十分微妙,刚被红玉这间红彤彤的“洞房”恶心到怀疑人生,这时候晏茗未那把清清朗朗的声音简直就是茫茫黄沙中的一簇绿洲。
“晏三句!”黎千寻横眉竖眼的瞪着那块乌漆墨黑的小木牌,仿佛那边的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一般,狠捶了一下面前的石壁,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骨子里,黎千寻是将晏茗未当徒孙来看的,一时急躁喊出的话便也带了几分管教徒弟时的训斥味道。
“不听。”
祖师爷上辈子真是听了太多这两个字,他猛地站起身,空手去摸门口的结界,结果自然是被结界的灵力激得眼冒金星,正扶着墙等那阵眩晕过去,眼前的清明却久等不至,直到连脚下的地面都渐渐开始发颤。
他手中的如意令又传出一句话:“阿尘,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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