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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娆将碎玉拉回的瞬间,位于其下的红色纱绫忽的拧成一股化作一根长鞭,鞭尾迅速攀上白绫缠紧,香薷则扯着鞭子后翻蹲在了隔墙上,朝江娆眨眨眼:“谁会跟你按招数来,姑奶奶暂且不骂你欺负人,你自己就不觉得丢人吗。”

江娆看了一眼被那股赤红长鞭缠住的碎玉,倒也没有立即接上下一招,而是转向一直也没有出手帮忙意思的晏宫主,问道:“她练的是引灵鞭法,为何却用纱绫?”

香薷甩了甩手里的鞭子率先接道:“障眼法喽,不许啊?”

晏茗未道:“你以为什么,碎玉是给她准备的?”

香薷小眉头一皱,蹲在墙头往外挪了挪:“师尊,什么碎玉?”说着还扯了扯手中仍跟白绫缠在一起的鞭子,“这个东西?”

白纱绫在江娆手中轻轻晃动,她最后看了一眼墙头上的红衣丫头,挥手将碎玉化回原样,五指一并钻过细玉镯将它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晏茗未,如今碎玉你拿不到了。”

“我若想拿,会让一个没有丝毫修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带着碎玉独自守在西门?”

“看上去危险的方法未必不安全。”

“他如今安全了?”晏茗未说着转身朝内院小厨房挥手使了个剑诀,青鸾飞快自门内飞出,他伸手将剑拿了,长剑之上剑芒忽盛,“江几蕴,碎玉虽然不是我想要的,可却也是有主的,你杀人越货不义在先,我恐怕是一定要让你留下它了。”

而此时另外的几个人,也在听到“江几蕴”这个名字时终于明白过来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哑谜,防风和紫苏同时向前一步异口同声道:“新…江宗主!?西门怎么了?”

晏茗未挑眉道:“江宗主初登高位就在百忙之中夜探东篱,于情于理该由我亲自接待。”

青鸾剑身白芒激盛,同时甚至有一丝低低的“嗡嗡”声响自剑身传开。

然而就在这时,小厨房那边隐约冒出一声木柴烧尽断开的“噼啪”声,晏茗未微微顿了一下,回头对蹲在墙头看戏的红衣丫头道:“下来去小厨房守着,栗子糕好了我带走。”

“好咧!”香薷响亮的应了一声,便飞快收起红绫直接从墙上跳进了内院。

晏宫主回头时目光经过紫苏和防风,又不紧不慢的吩咐道:“去城西收拾一下,有救的带回东篱治伤,没救的葬在西门外,伍中元的尸身先带回木犀城冰室,等我回来处理。”

交代完了之后从容回过身看向一动不动仍旧一脸阴郁的江娆,微微一笑道:“江宗主,原本是想让你就这么离开,可你自己不走。”

紫苏防风领命离去,院子里只剩两个持剑对峙的,还有一个抱着琴一个抱着剑始终未发一言倚在墙边观摩的小弟子。

“想跟着我去见阿尘?”晏茗未说话间陡然将青鸾一翻,剑刃寒芒闪过澄茄手中的琴弦,灵流忽的化为薄刃在弦上划了一下,凛然琴声骤起,“绝无可能。”

琴音在凌晨薄雾里散开,江娆握着月将皱了皱眉。

晏宫主十余年来名声在外,术法修为在这一辈的各家仙首里已是众人心知肚明的数一数二,至于为何不能说板上钉钉的榜首,则是因为四方十八门向来以和为贵,除了论法道会时入试炼场的童修排名,成年的名士之间还真没有过全力以赴的切磋。

江娆回归天一城十年,对眼前这个人自然有所了解,只是似乎关于他最常见的字眼还是一个“迷”字。

身世不明,十五岁一根长鞭横扫试炼场之前,从未听过;性格不明,自由散漫古怪随性,却又总能将分内之事处理的让人心服口服;修为灵器不明,初时随身带着一根长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人于人前现身时就两手空空了,什么都能用,而且似乎什么都用的有模有样。

江娆来零州蹲点之前还特意调查了晏茗未,只是依然一无所获。木犀城一系向来对外信息闭塞,即使与外界有往来也是特定的某一部分人负责。

江娆一向不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但是这一次,她不敢直接踏出那一步,不知是因为对星辰石内那一缕生魂的顾忌,还是对对面那人身份和目的的怀疑。

就在晏茗未持青鸾剑随时准备出招的时候,夜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啸,是从东平返回崧北的灰锁。

傻东西送信的时候引着两只灵兽一道去了东平,在沈棋到之前就已经梳理好翅膀往回赶了,只是黑鹰还是比“青鸾”略输几筹,晏宫主前后两地操劳了好几个时辰,灰锁这才回来。

尤为难得的是,这次灰锁竟然没有因为停不下来撞树撞人,而是飞近之后在小院上空打了几个旋才慢慢降下来,最后落在了澄茄的琴上。

而后仰起脖子又冲晏茗未叫了一声,由于天色尚暗,最初晏宫主并没有注意到灰锁脚上的信筒上缠着一条红线,直到灰锁又叫了第二声,澄茄才摸过去将信筒里的东西取出。

原来灰锁并不是先回的东篱。

灰雁的第二封信,晏茗未面色平静的看完随手将信烧了,之后却忽然将青鸾灵力卸了,看向江娆道:“阿尘重伤未愈,我如今不想跟你动手,你一意孤行非要见他,想过后果吗?”

江娆将眉头皱得更紧,晏茗未又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总是这么以己为尊以己为首的性子?”

晏茗未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左手腕上夜宴唤出,一道黑电在模糊不清的光晕里冲出缠上江娆手腕。

江娆察觉到这种奇异的触感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缓缓低头看过去,夜宴生出的细小藤蔓一圈圈绕上她腕上的细玉镯,淡色灵流闪烁着将碎玉扯开。

墨藤随晏茗未微抬的手臂高高扬起,裹着一层灵流的白绫在黎明前的夜空中划过。江娆的目光却直直随着夜宴扬起落下停在对面人左手腕上。

晏茗未略一勾唇,飞快将碎玉化回玉镯收起,左手将那根似活物一般的玄色长鞭甩开,看着江娆不敢置信的表情,淡淡将刚刚那句话补上最后的三个字。

“……大师姐。”

江娆看着晏茗未手中的东西愣了许久,最后默默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清吟,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江娆紧紧抓着月将摇摇晃晃的笑,不断的重复那句“原来是你”,笑着笑着似乎都不知道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数百年来的记忆顿时潮涌而至。

她踉跄着提剑冲到晏茗未身前,却轻飘飘被夜宴挡住去路,江娆不管不顾的抓着月将在夜宴藤上乱劈乱砍,只是再锋利的剑刃都毫无作用。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永远不会!”

江娆像个孩童发泄委屈一般,砍够了砍累了便留了这么一句话御剑离开,没有再看一眼那根曾在她梦里嚣张肆虐了数百年的墨色藤蔓。

晏茗未回到东平的时候,火红日头已经飘出了水面,广袤的海面上闪光的金色浪花泛着层层叠叠的嫣红。

一红一白两只巨大的长毛猫在海边甩着尾巴踩水,西陵唯没有穿外袍,袖子和裤腿都卷了老高,手里抓着一根好像是被啃出来一样的粗糙鱼叉,猫着腰仔细盯着浅水里的飞快游过的小鱼群戳来戳去。

三只影子在朝阳薄雾里无比和谐,远远看到晏茗未回来,西陵唯拎着鱼叉一跃跳到沈棋背上,指着岸边一个刨出来的沙坑大声喊:“师父师父,我抓了好多鱼!”

大白猫闻声飞快化成人形,蹚水过去叉腰指着西陵唯的鼻子骂:“西陵唯你好意思吗,明明都是我们俩抓的,半个时辰就捉到一条手指那么大的鱼,你用来喂猫啊!”

晏茗未看着那三个逆光的影子笑了笑,随即转身钻进山洞。

洞里的人还睡着,真不知道那个从前似乎永远不会困永远不会倦的人,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容易累。

黎千寻睡着之后很老实,和衣躺着,胳膊腿都放得规规矩矩,只在肚子上搭了一个被角。

晏茗未轻手轻脚走过去,将手里包了无数层云露锦的点心盒子放在大石头上拆开,还带着温热的丝丝香甜在洞里飘散。

黎千寻被最爱的糕点香气熏得直耸鼻子,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晏宫主便笑着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早上好。”

要说黎千寻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头天晚上被折腾得狠了的时候说过的话,顿时全被自己吞了回去,他微微张嘴含住那片唇瓣,伸出胳膊抱住倾身贴过来的那人,低声咕哝:“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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