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天道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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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孟枫抛了个难题给这两位当家。

他们的本意是将选择权交给孟枫，哪怕最后他只带走一个，也比全军覆没的结局好。但是孟枫反过来将选择权丢给了他们,那么，现在难办的是他们了。

是不告诉其他人,悄悄选择一名存活者。还是将事情公开，让他们知道还有个存活的名额。

他们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偶然带回来的凡人,竟然会成为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大当家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孟枫有后路。是在情况越来越绝望,大家几乎要被恐惧给吞没的时候发现的。

孟枫虽然看起来弱小，但实际上一直处于那只布偶猫的保护之中。他可能自己没有感觉,但是其他人是能感觉到那只猫不好惹的。同时孟枫一直以来的表现让他相信，孟枫看起来仅仅是个凡人，但底牌说不定比他们多得多,而且，他也未必是凡人，掩饰气息的法宝也不是没有。

现在，鬼槐眼看就要沉心,他们会葬身在这个牢笼里,但孟枫在睡了一觉之后，反而精神更好了。这让大当家确信，孟枫睡醒之后,准备启用逃生了底牌了。

所以问题就是，如何让孟枫愿意捎走一两个孩子。

他们两人回来,寨里的其他人纷纷看向他们，还奇怪为什么他们将跟在孟枫身边的探灵盘羊带过来。

大当家环视了一眼抱团着的众人，又看了看四周密布的鬼槐根系,只觉得心里越来越难受。这种看着毁灭一步步来临的感觉并不好受。

“大当家。”包子小心翼翼地开口，“把盘羊牵过来，他不会生气吗？”

“这……”大当家有些犹豫。

“盘羊累了，所以先来这边休息一下。孟枫那边，还有他的事要做。”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无声。死一般的静寂在众人之中蔓延开来。他们没有哭，也没有抱怨，没有哀嚎，不是不想，而是害怕自己的异状会让整个队伍崩盘。他们努力想维持队伍里的气氛，但到了现在，已经连加油鼓劲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为了不开口便是悲观的话语，他们都选择了闭嘴，让沉默占领一切。

大当家将一切看在眼里，又何曾不心痛。宁西寨最开始也不是宁西寨，而是他们结伴流落到了宁西山，发现这里可以拦截云卢城的物资车后，便盘踞于此。渐渐地，流落到这里的妖修，无处可去的孩童，在聚集的数量越来越多后，宁西寨也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他原本是打算，待到复仇的时机成熟，便解散宁西寨，让这些无辜的人们各奔东西。可是他没能等到那一刻。

要如何挑选那幸运的孩子呢？

不管是大当家还是二当家，都下意识排除了白安的女儿。选择了她，一方面像是挑衅，另一方面也有可能引起孟枫的不满，导致这唯一的机会流失。就在他们还在犹豫的时候，被排除的那个孩子却主动靠了过来。

“既然如此让我带着它吧。”白莺莺乖巧地道，拉着大当家的衣袖撒娇，“大当家，可以吗？”

白莺莺从小在宠溺中长大，她深谙撒娇与卖乖的技巧，知道如何寨里的一圈长辈偏袒自己。这也是其他人不与她计较的原因之一。因此刚说完请求，她就试图扒住盘羊的角，将它带走。却没想到被二当家拦了下来。

“这不太好，这羊……它认生。”二当家随便找了个理由，将盘羊引到一旁，避免被白莺莺牵走。

“怎么可能，这羊不是一直跟在那个人旁边吗？”白莺莺不依不饶，绕过了二当家，“大当家~大当家，就让我带着它嘛，好嘛~”

大当家皱紧眉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白莺莺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那般，“我又不是要伤害它，那么防着我做什么，我不管，我想要。”

白莺莺开始耍赖，这是她面对长辈的否定时惯常使用的招数，不依不饶，撒泼打滚，就像是长不大的小孩那般。她本以为只要磨一磨，就能和以前一样，长辈们不得不满足她的要求。但是这次，不管是大当家还是二当家，似乎都防着她了。

她有些小小的慌张，挤出来的泪水不奏效后，她擦了擦眼泪，似乎是想要扑到探灵盘羊那边。

“够了。”

白安走出人群，拉住了白莺莺，“莺莺，够了。”

拉住了掩面哭泣的女儿后，白安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恳求，“真的不能给她？”

见状，大当家便知道，白安恐怕猜出了盘羊的意义，告诉了白莺莺，才让这女孩上来就想带走盘羊。

大当家摇摇头，无言拒绝了这位老友的请求。同时也是深深地叹口气，道，“算了，我就直说了吧！”

遮遮掩掩，选来选去，最后都会留有遗憾。那么倒不如将真相告知于他们，好让他们自己决定那个名额的归属。而且他们也确实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能把羊交给白莺莺。

当知道探灵盘羊意味着一个生还名额的时候，宁西寨的人们先是惊了一下，随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慌张与忐忑。

孟枫在旁边看了全程，在看到白莺莺猜到底细主动来讨要，被拒绝，甚至两个当家的为了直接把她排除在外选择直接公开，看到白莺莺那绝望愤恨的脸，他的心情是愉悦的。

是的没错他就是这么小家子气。大早上把人吵醒的熊孩子就该被治！

在大当家公开之后，宁西寨迅速陷入热烈的讨论之中。人群先是感叹，求证，确定是真实的之后，有人提议求孟枫多给几个名额，有人说马上就决定这一个名额的归属。再然后，他们开始提人情，聊过往。不是所有人都像大当家那样愿意牺牲自己保护他人。他们下意识地想要将名额握在手中。

探灵盘羊感觉到了好几道炙热的视线。

接下来的探路过程便显得乱了许多。生死关头，有人坦诚秘密，有人乞求庇护，然后又开始谦让，总之就是到最后关头，他们还是没决定名额的归属。

孟枫看爽了之后，终于出来叫停，表示现在是最后的时刻了——主要是他怀疑再拖下去，神秘人就要来料理这个阵法了。

这下人群又归于安静之中。

“对不起，是我们太过磨蹭。”

“所以，救谁？”孟枫抱着布偶猫，问道。

“……”

“我……”

人群里，包子忽然举起手，就在众人吃惊一贯不出头的他竟然会抢先发言的时候，他抛出了更大的炸弹，“我想说，大当家不必考虑我。”

“我能活到现在，是宁西寨的大家给了我活路。而且，大当家二当家，你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要这个名额，对吧？”包子缩了缩身体，特意与探灵盘羊站远一些，“那，我想陪大当家，反正，我就算能活下去，也没什么用。”

包子似乎带了个头，寨子里收留的少年少女们，纷纷放弃了这唯一的救命稻草。而妖修们知道大当家二当家不打算要这个名额后，也纷纷放弃，希望大当家或是二当家存活。

“云卢城的那个老不修，害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有妖修道，“到时候你们记得要为我们报仇！”

这似乎又带了一波节奏，结果就是最后刚刚还在争抢资格的人们，现在又跟踢皮球一样丢出资格。唯一一个渴求的人，被她爹牢牢地捂着嘴。

这让大当家有点尴尬。

“所以是一个也不带？”孟枫道，“这样我倒是轻松了一点。”

似乎是犹豫了很久，大当家终于颓丧地道，“看来是我给你添了麻烦。”

老实说，这个结果在孟枫看来，是挺不错的。他当然知道这二十多人里边，不是每个人都那么伟大。他们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私心，只是最后选择了保全集体。与其为了一个存货名额撕破脸皮丑态尽出，倒不如留下与其他兄弟好友一起送死。

……就是希望刚刚已经放弃求生可能，吐露了一大堆秘密的那批人，不要回过头来抱怨他。

“……是的。”大当家道。

“那好，都进来吧。”

孟枫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他，却见他身边空间扭曲，竟是出现了一个通道！

“一个一个进，别太快。”

孟枫刚刚已经尝试了几遍，终于找到了这样一个打开入口并且让它维持着的办法。看着四周已经逐渐要将他们吞没鬼槐，孟枫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宁西寨的人明白了，他们有救了！于是连忙奔过来，在得到孟枫许可之后，一个接一个挤入通道。

一开始孟枫还算是泰然自若，等进入的人多了，他便渐渐感觉有点头疼，就像是在超负荷运转。不过信息流没有警告他这样会出人命，他也就继续浪。

等二十多个人都进去了之后还留在宁西山这边的，只有大当家二当家，还有孟枫脚边的布偶猫。他们担忧地看着已经头痛到蹲下的孟枫，不想再增加孟枫的负担。却被孟枫摆摆手，示意他们二人赶紧进去，他们才赶忙进入。

这可真不是人能干的事。孟枫顶着痛到几乎要裂开的头，想要抱起月球的时候直接趴倒在地上。然后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拎了起来，丢进了通道之中。

主人一进入，通道便消失了，还留在外头的，只有一人。

江月恒难得变回人形，掸了掸身上沾的尘土之后，闭眼掐诀，一柄青蓝色的宝剑迅速飞出，落入他的手间，一招一式之间，自带几分霜露寒气。

鬼槐之阵成型的必要条件，便是灵骨要与鬼槐结合，在江月恒看来，这种准备中的阵法要破坏起来非常轻松。

想到梦境中的那些对话，他握剑的手不免更紧了。

尚在云卢城的张朋义并不知道，他自认掩护得很好的灵骨，已经注定要被破坏了。此时此刻，他还在期待着新月之夜的来临。届时，鬼槐成型，并为他所用。

他酝酿了那么多年，准备了那么多年，虽然出了点小意外让那些妖修察觉到了鬼槐，但是他已经将灵骨收回，置于鬼槐阵眼之中。灵骨炼制出来后，相当于自己的分丨身，先不说那些妖修无法御空而行，动不了灵骨，即便他们碰到了灵骨，也没那么容易破坏。

变故陡然发生。

宁西山之上，男子立于空中，看着眼前不断生长的鬼槐。

这里是鬼槐的生长之处，在其上方，根系互相缠绕成了一个圆球，灵骨应该就在当众。

江月恒决定，速战速决。

灵气灌入剑中，带起阵阵嗡鸣，江月恒将长剑一挥，顿时整座宁西山都有了些许的错位感。

四周安静了一瞬，随后鬼槐根系寸寸爆裂，就像是凭空被切分成两半那般，球体迅速崩碎，在巨大的震荡之中，灵骨冲了出来，它裹着红光，似要对江月恒做出反击，但是还没靠近几步，便定在空中。随后当场解体！

就好像是有人在中心处投下了寒冰那般，鬼槐的中心处迅速被冻结，扩散，然后碎散一地，宛如遇见朝阳的晨露，毫无反抗之力。

“月球！”

在铺天盖地的震动之中，某个声音显得那么突兀。他突然出现在现场，似乎是被这仿佛霜风肆虐的场景给吓到了，声音更大了一些。

“月球！对不起，你在哪！！”

江月恒回头，看到孟枫趔趄了几下，摔在地上，但依旧在寻找某个小生物的样子。而后他抬头，与空中的他对视。

孟枫看到了空中的那个男人，因为距离太远，四周也在晃，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大概看得到影子。对这个人，孟枫感觉到了几分熟悉，有点像江月恒，又有点不像的样子。

但是，这便是毁天灭地的感觉吗？

四周宛如末日一般的情景让孟枫几乎都看呆了，鬼槐的颜色就像是感染了某种病毒那样迅速变得灰白，且如朽木一般枯槁。但连锁反应便是山地树木都随之倾倒崩塌，整个地面都像是地震那般。

自己方才已经把宁西寨的人都转移到木风域里面去了，难道说这个出手的男人就是那个神秘人。

不得不说，亲眼见证这风暴一般的现场，看到那空中凭虚而立的男人，孟枫确实直面了“强大”二字。

怔愣片刻后，他迅速回神，想要在一片动荡之中寻找可能被压在下面的月球。就在他慌张的时候，感觉眼前有一团白色一闪而过，他看过去，发现是月球击开了旁边倒下来的岩石。

孟枫比划了一下已经成为碎石的岩石的体积。

这个威力只能说，如果月球想给孟枫开瓢，只需要一下就能搞定了。

“月球！！”

孟枫扑了上去，后怕与震撼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结印，转移，回到木风域。

而宁西山，随着鬼槐的逐渐崩坏与死亡，还在持续不断地震荡中。

之后，这便成了附近的一个未解之谜——哪方高手突然出手把半个宁西山都给削没了？！甚至于后来的宁西山都不能叫宁西山，叫宁西丘了！

木风域内。孟枫救回月球后，依旧感觉头痛欲裂。

一次进来二十多个人，对于木风域来说似乎还是个负担，好在土地面积挺够用的，供他们在上面活动完全没问题。

孟枫将他们全送进来后，被不明人士给丢了进来，他一回神，发现布偶猫没能进来后，便手忙脚乱，顶着疼到几乎要炸裂的头又跑了出去——严格来说应该是爬出去的。

在见证了那震撼的，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画面后，孟枫带回了布偶猫。虽然对神秘人赶到感到抱歉，但是再多来一人的话感觉他真的会死。反正他看起来真的能解决鬼槐之阵。

那个神秘人是曜玄宗的谁？孟枫已经没精力去思考这种问题了。他在地上翻滚着，试图压制住这股疼痛，旁边的人都想帮他缓解问题，却没想到孟枫突然自己凌空飞起，一个猛子扎到灵泉里去了！

再从灵泉爬上来的时候，孟枫舒服了不少，信息流也随之多了不小信息——这似乎是头痛的来源。

“你们先自己好好待着。”孟枫想到外面正在天崩地裂，不适合把这些人放出去，便道，“我需要缓一下。”

“没事没事，你千万不要勉强。”

“是啊！身体为重身体为重。”

大当家与二当家护着孟枫，看着他找了个角落休息后，回到人群里，示意他们安静。

宁西寨的人们此时已经不是惊讶能够形容的地步了。

觉醒之中突然迎来生机，这几乎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场景。孟枫打开了一个通道。就好像是打开了一个秘境入口。进来之后，虽然只有一片可以立足的土地，和稀疏、刚萌芽的灵植，但是！这是他们以前从未见过的手段！

特别是他们看到孟枫被丢进来，通道关闭之后，又马不停蹄离开，再回来，只为救下他重视的布偶猫，这证明，孟枫有在这里来去自如的力量！

而且！他们刚刚看到了什么！孟枫会飞！

他是凡人！怎么可能会飞呢！

听到孟枫负担很大要休息，他们瞬间连讨论也不敢讨论，全员安安静静，唯恐扰了孟枫。

到了此时，他们的疲倦也纷纷涌上来——不同于孟枫，他们是真的在绝望中度过最后的日子，现在又大喜过望，一来一往，妖修们还好，人类们基本是绷不住的，纷纷显露出了疲惫的模样。

见状，大当家便安排众人就地睡下。

这里的土地柔软，上边的草叶细密不扎人，重要的是，足够安全。

妖修们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梦乡，包括大当家与二当家。他们本来是想给孟枫护法的，但注意到布偶猫高傲且嫌弃的眼神，他们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别说他们了，连那个子很大的金雕王，与那头机灵的探灵盘羊，都被布偶猫隔了一段距离。似乎只有它有资格守在孟枫身边。虽然他们谁也没有否认这一点就是了。在孟枫那儿，小猫的优先度绝对是最高的。

孟枫很不一般，如果可以，他们宁西寨最好能攀上这条人脉。而且此时大当家才恍惚想起来，孟枫有说过，救人的代价是“做牛做马”。那时他们太过慌张，没有注意到这句话暗含的意思就是他们两人必然会存活，不然哪来之后的“做牛做马”。

他们当时顺势理解为，孟枫救人之后，被救的那个孩子要成为他的手下甚至奴仆——总比丧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