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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容渊好整以暇,修长手指在她的脊背上摩挲,不过一个来回,原本背对他而卧的人终于耐不住坐起身来,瞪着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他,似对他无声谴责。
李容渊的目光落在阿素锁骨下的小窝,浅浅的似能聚起一泓清泉,颈项雪白修长,更显得其上一道红绳艳丽。
察觉到他的视线,阿素不由自主蜷起膝盖,埋住身体,又拉高被衾紧紧盖住自己,她知道他目光中并不是单纯的欣赏,而如同已经被盯上的猎物,自己无声的抗议没有任何的效用,这迫使她终于下了一个决定,抬眸望着李容渊正色道:“殿下究竟要如何。”
单薄的声音在内室回荡,阿素紧紧捏住被衾一角,掌中都是冷汗。李容渊闻言却轻轻一笑,捏起她的手腕,颇有些爱不释手地在掌中把玩,之后漫不经心道:“你觉得……我要如何?”
阿素不语,她当然知道他对她有几分喜爱,也许更甚,早已将她视为自己之私物,她并非全然懵懂,自知那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这令她感到惧怕。
前世她也听闻世家勋贵的郎君们在婚前皆有侍婢,正妻过门前甚至已生下子嗣,这本是常态,如她的阿耶那般未另纳采的反而鲜见。一般官宦人家尚且如此,更可况生在天潢贵胄之家,先帝诸皇子中封王的几位,皆在正妃之外有孺人媵妾,只有他不同,不仅未与哪家贵女下定,身边竟连侍寝之人也没有。
阿素原先还疑惑过,他竟如此不近女色,如今却知,恐怕这事要落在自己身上,他并不是不喜欢女人,只是眼界颇高,若不生得如五娘这般貌美,只怕入不得他的眼。
若留在他身边,早晚有一日要做他的人。然而阿素打心里是不愿的,抛开前尘不谈,如今无名无分,依五娘的出身,日后最多不过是侧室,难道要一辈子仰仗他的宠爱而活。
早在成为五娘之初,阿素便晓得,在这个以门第论婚姻的时代,沈家既非世家,五娘又是庶出,不得嫡母欢心,婚事上定然有亏。她生得貌美,更恐难为良配。阿素向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是非要让她嫁人,倒不如去寺中做姑子去,好得有素斋可吃。然而心中只有一件事放不下,便是前世自家的那个大转折,而如今此事一了,阿素倒真再无牵挂,也不怕与李容渊撕破脸。
想到此处,阿素挣开他的手,泠然道:“无论殿下怎么想,我不愿意。”
李容渊见她方才黑眸转圜,眼神湿漉漉的,大约能猜得出她所想,不禁有些好笑,见她现下气鼓鼓地盯着自己,委屈到不行,心生一阵怜惜,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笑道:“想到哪儿去。”
阿素闻言一怔,李容渊淡淡道:“明日你便搬回西苑去住吧。”
西苑是她入府时最初住的地方,距离东苑颇有些距离,李容渊命她搬回去,那是说方才的一切皆是她会错了意?阿素望了李容渊半晌,见他神色自然,松了口气道:“这些时日劳殿下看顾……”
李容渊止住她的话音,微笑道:“终于也知道我这劳心费力究竟是为为何,那你说说,该如何报偿?”
阿素原本不过是客套,却没想到他还真打蛇随棍上,片刻后方嗫嚅道:“若殿下不嫌弃,愿在府中侍候……”说到此处见李容渊眸色一深,又赶忙补充道:“三年。”
她知道李容渊定不会轻易放她离开,所以尽量定下个期限,即便签了卖身契还有个赎身的机会,李容渊总不能拘着她一辈子在身边吧。
阿素只觉李容渊望着自己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手叹道:“无需多心,留你在身边自有安排,你只需听话便是。”
听口气他还是要圈住自己,并且绝口不提期限之事,阿素知道这里自然没有自己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一切随他。
之后李容渊令朱雀重新收拾西苑,不过正月初三便命人将她与琥珀的随身之物一同送回了西苑,而又过了五日,到正月初八之时,阿素才知道他此举究竟是为何。
原来沈陟曾将御状告到了景云帝面前,要接回自己的女儿。然而李容渊自不会放人,只是也不能拂了景云帝的面子,当日他既以要收一位女弟子的理由接她入府,今日便真命她斋戒沐浴,正式行这拜师之礼。
如此一来阿素在府中的地位便不会如前时那般尴尬,饮澜与听风等府内的婢女内侍自不能再支使她,反要恭恭敬敬唤一声“娘子”。李容渊向来细心,面面俱到,既真要留她在身边,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周全。阿素心中不由有些欣慰,然而她将这话与琥珀说了,琥珀却怒其不争道:“娘子若不是被掳入这府中,如今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阿素悄悄吐了吐舌头,琥珀虽如此之说,她却觉得如今这般也未有不好,若她还随元娘一同在赵王府,只怕还不如现在自在,而若是被接回沈府,面对一心要置她于死地的奚氏,只怕情况更坏。
正式行礼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初十,是请太常博士算过得好日子。前世阿素未曾请师父开胄笔,她读的那些书全是阿耶亲自所授,只是一向惫懒,又耽于侍香,这是父女之间共同的爱好,常心有灵犀,所以元子期自不会拘着爱女苦读,曾多次对安泰笑言道:“生女肖父。”
而这一世不同,阿素隐隐察觉李容渊对她在学识上要求颇高,就连这原本是做样子拜师礼也做得有模有样,不仅要她斋戒沐浴,而且裁了经袍,请了宾客观礼,皆是当世大儒,其中甚至有衍圣公之子,看得出李容渊自是费了心力。请柬自然也送去了沈府一份,沈陟未到,只是由他的长子沈越代为出席。
也就在此时阿素才第一次见到了五娘素未谋面的兄长,听说幸好两人只远远打了个照面,听说他开春也要入弘文馆读书,如今她拜在李容渊门下,而李容渊任弘文馆学士,算起来她与沈越也有同门之谊,这也许便是他今日来观礼的原因。
阿素跪在李容渊身前认真叩拜,只觉身前之人长身玉立,广袖翩然,风姿无边。她只多看了一眼,便被李容渊望了个正着,意味深长地翘起唇角。阿素赶紧低头,起身与他奉茶的时候却被他勾住手指。
大庭广众之下,阿素面颊微晕,片刻后才被不留痕迹的放开,阿素松了口气,稳稳接过茶盏放好,这礼便成了。
阿素回到西苑,琥珀为她松下经袍,她便直挺挺摊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今日僵硬了一天,阿素只觉得从脖子酸到脚跟,琥珀轻柔地捧起她的小腿为她纾解,阿素靠在隐囊之上,闭上眼睛惬意地享受。
榻边的香兽吐出袅袅青烟,阿素觉得身子沉得不像话,像是浸在一个松软的梦境里,小腿上的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阿素不禁调笑道:“若有朝一日我们离开此处,倒可以去……”
她话音未落,却听有人淡淡道:“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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