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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了主意,毓坤命谢意取了舆图来看,果然再往前走两日,有条近道可以直插到开封府。

着急赶路,毓坤便未叫谢意再寻大的镇子投宿,而是下了官道,就在附近的庄子里向庄稼人借宿一宿。

河南是农耕大省,这会刚下了场雪,一望无际的田野盖着层厚厚的白,似乎预示着来年的好收成。他们借宿是在村口槐树下的几间瓦房,斑驳的木门挡不住呼啸的北风,只能将房中的炭火烧得更旺些。

谢意后悔得很,早知如此说什么也得找个镇子,至少有热水和软榻,不必叫毓坤受这样的罪。

但毓坤却并不介怀,甚至有些新奇,她还是第一次到田间来,更没和庄稼人打过交道。谢意向村里的樵夫买了些柴,那鳏居的老翁把柴送来的时候,毓坤留他下来一同烤火吃肉。

火上架着的是向猎户买来的腌好的鹿肉,原本还有只野兔,是一名扮作伙计的禁军在田间猎到的,正要剥了皮放在火上烤的时候却叫蓝轩拦了。

他拎起那兔子走到门外,打开条缝隙,那兔子便后腿一蹬,很快蹿进雪里不见了。

谢意惋惜得很,这样活物总比鹿肉干好吃些,他是有心留给毓坤的,没想到却叫蓝轩给放了,也不知他打的事什么主意。

转身往回走,蓝轩重在毓坤身旁坐下,倒似没事人一般,毓坤心里忽然有些说不上的滋味。方才她见伙计拎了只兔子回来,是要拧脖子剥皮的样子,心下不忍,但却一点儿不能表露,因为她不愿做个仁糯的帝王,只能正襟危坐,看谢意叫那伙计将兔子烤来给她吃。

未想到这点儿情绪竟叫蓝轩察觉了,替她将那兔子放了。这原本是件开心的事,毓坤却不由反思起来,是不是她做得还不够好。

见她沉默的样子,蓝轩叹了口气道:“又在想什么。”

这会两个人挨得很近,叫谢意看起来更显亲密,他用力咳了声,对身边的老翁道:“俗语道瑞雪兆丰年,这场雪下得这样大,明年大概是个好年景。”

谢意的本意是叫老翁夸一夸这清平盛世,将毓坤的注意力拉回来,未想到却听那老翁叹了口气道:“便是年景再好,这日子依旧过不下去。”

这话果然引得毓坤注意,只不过不是谢意期望的那般。

她望着那老翁道:“河南不是改了税,像您这样打柴的老丈,不必再按人头交粮,日子应过得更好些才对。”

那老翁摇头叹气道:“客人想的简单了,老汉我原本也是庄稼人,只不过叫官府夺了田地,无以为生,这才砍柴度日。”

毓坤沉声道:“这话怎么说。”

绛雪很有默契地端了碗热汤给那老翁,老翁抱着暖了好一会才道:“去年村子遭了蝗灾,好些户人家颗粒无收,官府却不肯放赈济的粮食,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我们这些人家只能将田产贱卖给彰德府的刘家。”

“刘家收了田,不种黍麦而种棉花,听官家说是要织成布卖出去,换成银子给皇上使。”

清脆的碎瓷声令在场之人心中皆颤,见毓坤摔了碗,没有人敢说话。

毓坤气得手抖,原来还真像蓝轩说的那样,这边的地方官指使刘家侵吞百姓田产,一来逃税,二来种棉花得布卖钱大肆敛财,三来打着她的名号搜刮民脂民膏,将自己洗脱得一干二净。

当真是一石三鸟,一箭三雕。他们赚的盆满钵溢,百姓却流离失所,若不是她亲自来,还不知境况已坏到如此地步。

蓝轩道:“皇上远在京城,哪知道这些事,说不得是地方上的官员贪墨,不过你放心,既遇上了我们,定还你个公道。”

那老翁惊讶地望着他,蓝轩的目光却落在毓坤身上。

毓坤沉着面孔,向那老翁道:“方才的话,你可愿到公堂上再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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