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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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七,我母亲进宫的日子。早上向皇后请安回来后,我就眼巴巴的数着时间,时不时的遣小钱子去打探母亲行踪。诗韵见惯了我沉着稳重的模样,再看我现下坐卧不宁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起身向我告辞离去。
巳时三刻小钱子来禀:“安宜人来了!”我喜得立刻起身要往宫门迎去,喜儿劝阻道:“娘娘,今时不同往日,娘娘是君安宜人是臣,娘娘切莫坏了规矩,落下把柄。”我听了只得按捺下激动的心情,重又坐下,只是眼睛一直盯着门外。
终于母亲在萧姨娘和两位陌生的姑娘搀扶下进来。我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扑上前紧紧握住母亲的手,颤声唤道:“娘……”泪水夺眶而出。母亲抬起无焦距的双眼往我的方向看来,饱含惊喜和思念,“容儿?”再次亲耳听到母亲唤我的小名儿,我早已泣不成声。
与母亲抱头痛哭了一场,在喜儿和萧姨娘的劝慰下擦了泪。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不放,挨着母亲坐下,萧姨娘并另两个年轻的姑娘向我见礼。我亲手扶了萧姨娘起身,一面打量那两个姑娘笑道:“妹妹们出落的越发标志了。只是怎么装扮的这么素?”向喜儿道:“把皇上赏给本宫的金累丝红宝石步摇及那个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取来。”
萧姨娘连忙道:“劳娘娘牵挂,只是小女孩子家不好打扮的艳丽。”大妹妹和三妹妹也跟着推迟。我亲手为她们插戴上,欣赏一番,才道:“跟自家姐姐何必客气?”转向萧姨娘道:“妹妹们青春正好,娴静美丽才好看呢。”
又和母亲说些离别的话,说一阵笑一阵哭一阵。我听母亲只练那快活的话说,苦一些的、痛一些的半点不提。我又何尝不是?这三年来几番性命垂危只字不敢涉及。
茶过一轮,母亲拉着我的手道:“听说娘娘生了位皇子?”我笑道:“是,小名唤作宝哥儿。今早太后想他,便托了惠婕妤带去太后那里请安——惠婕妤为人正直,是女儿在宫里的好姐妹。”
母亲就露出安心的神色,笑道:“娘娘福缘深厚,产下皇子,若能再生下皇女,一子一女成了好字,臣妾也就别无他求了。”我心中一酸,我今生再也不能有别的孩子了,脸上却不露分毫,轻轻将话题引开。
说了一会子话,萧姨娘欲言又止的望着我,我心下一动,道:“一别三年,我有满肚子的话要与母亲萧姨娘说,竟冷落了妹妹们。难得进宫一次,宫里菊花争芳斗艳,很有几种稀奇品种。妹妹们去赏赏?”大妹妹敛衽谢过,我使卷丹山丹领着她们出去。
萧姨娘拉扯了一下母亲的衣摆,母亲会意道:“敏儿(大妹妹)如今大了,有两家分别上门说亲。臣妾见识浅薄委实抉择不下,想向娘娘讨个主意。”上次安比槐升职,我特意问了弟妹们的婚事,母亲以为我有用处便拿来问我。
我掩口轻笑道:“敏儿也十七了吧?我刚还在纳闷娘亲怎么还不给敏儿说亲,原来是一家有女几家求,倒愁煞了父母。”于是问道:“都是哪两家?”萧姨娘道:“一家是浙江知府江大人的第二子,想求取咱们家敏儿为妻室。一家是老爷同窗牵的线,说的是浙江张家三子。”
我心念一动,江知府?那个送我进京应选的江知府?“江大人乃朝廷正四品大员掌一省政权,怎么看上了敏儿?”想了想又问:“江大人的二子是嫡是庶?”萧姨娘笑道:“是庶子,但是咱们敏儿也是庶女。”我观母亲和萧姨娘颜色,都对江大人二子满意。
我也颇有些意动,我自家家世浅薄,若妹妹们能为我带来一门有力的亲戚,于我是十分的好事。正直眼下皇后势大……于是问道:“江大人二子是什么情况?”萧姨娘道:“江大人二子单名一个礼,年十八,与江大人嫡子自小一起长大,十分亲厚。生母难产去世,是江夫人养大的。虽是庶子,倒像是半个嫡子。”
我听着萧姨娘决口不提江礼的学识,不由问道:“读书怎么样?可有功名?”萧姨娘道:“考了秀才,如今帮着江夫人打理家事。”也就是说不准备继续考举人了。与嫡出大哥关系融洽,又得江夫人信任,可见他在江家颇有地位。虽条件不错,但他只协理家事,不读书不出仕,恐怕将来难有成就。
遂问:“那个张家是做什么的?张三郎品性如何?”萧姨娘道:“张家大伯从商,张三郎父亲中举后做了知县。张三郎名靖国,嫡出,二十,去岁中了举人。”母亲在一边补充道:“在浙江的时候,夫人间走动,都说张三郎很有几分才干,为人处事较他父亲还强些。”
如此说来,这张靖国也不错。我思忖了一息道:“江礼虽好,却是庶子。张三郎家世虽薄些,但他自己也算是有出息的。伯父是商,父亲是官,家里日子定不拮据。才二十就是举人,他再吃些苦,考上进士也不是不可能。若将来为敏儿妹妹挣一个诰命,也是我们安家的荣耀。”
母亲听了连连点头,“那便定了张家罢。张家大伯在京里,张三郎也要赶来准备明年大考,正好可以把事情办了。”说罢,我又问了些瑾儿读书的事情。喜儿来报宝哥儿回来了,我吩咐竹锦领着来见他外婆。絮絮叨叨间,已经到了母亲出宫的时候。我紧握着母亲的手,眼眶湿红,心里满是不舍,只能依依惜别。
八月十二,祺嫔之父告发甄衍在平汝南王之乱时首鼠两端,与汝南王过从甚密。平乱后又居功自傲,欲纠结薛家、管家、洛家自成党群。
因管家一向与甄家交好,又有儿女婚约。玄凌当即信了五六分。再有平汝南王之乱时,甄衍养的外室佳仪作证,玄凌信了八分。大怒,夺甄家一门爵位,甄衍和薛氏,甄衍之子皆锁下大牢。甄大人甄夫人幽禁家中。
有结党的嫌疑,薛家、洛家自然不敢在此时上表为甄家洗名,一时之间朝中竟无人肯为甄家说话。此事一出,我和眉庄立即联手肃清棠梨宫附近行踪可疑的人。这件事决不能让甄嬛知道,她七个月的身孕,现在不仅是她自己复出的希望也是甄家的救命稻草,决不能出事。
我一直没有插手朝政之事,起初是因为我没有获宠,获宠之后是没有足够的家世支撑。现在我和宝哥儿更是托庇于太后,她是最厌恶后宫干政的。我不敢以情义二字为由为甄家求情——我承受不起失宠于太后的风险。
然而我还是去了御书房求见。玄凌冷冰冰的看着我,“容儿是来为甄家求情?”我摇头:“甄家之事,乃是前朝之事,臣妾属于后宫不敢妄言。”玄凌闻言缓和了神色,亲自扶我:“容儿很少来御书房。”我搭上他的手,温顺道:“是。御书房机密要地,臣妾不敢随意过来。”
玄凌揽着我的腰,亲密道:“诗韵能坐稳胎,容儿功不可没。容儿想要什么?朕都允你。”我几乎一惊,抬头觑到他洞悉一切的幽暗双瞳,不敢再隐瞒,跪下道:“求皇上免薛氏母子牢狱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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