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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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阳光渐暖,我扶着安岚的手,在长杨宫小花园漫步。“我恍惚听说葛二郎去岁秋闱中了举人,怎的今科春闱却没听到消息?”安岚略有些无奈:“公公说相公读书读的迂了,圣人之言,只解其意,却不能融会贯通活学活用。因此阻了相公今届科考,打发去通州给二姐夫差使。”
我滞了滞,诧异道:“我原一直听人说葛祭酒学富五车,深谙教育之道,通透睿智。所以即使葛二郎原来名声不显,我也给你挑了他。总想着即使将来葛二郎无甚大作为,但葛祭酒身为国子监祭酒,桃李遍布天下,总会惠泽二郎的。如今,”我微微一笑,“有父如此,二郎将来必有所成就。”
安岚素来信服葛祭酒,听闻我也如此说,脸颊上凹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笑得有些羞涩有些开心。安岚是我妹妹们中嫁的最好的,她公公葛文侪是从四品祭酒,大伯子葛峰是乾元十七年的解元,现任正六品内阁侍读。虽然官秩较低,却算是天子近臣。便是以张靖国正五品知州的位子,看到葛峰也是要羡慕的。
然而好事多磨。安岚的丈夫葛岹是葛祭酒嫡出二子,以安比槐的身份,安岚以庶女嫁给他确实算是高攀了。葛祭酒的夫人邓氏为人目光短浅,长了一双势利眼。在葛峰的妻子,京兆尹嫡长女邵氏的对比下,越发看不上安岚庶女的出身。虽然碍着我这个皇妃,不敢明目张胆的拿那些细碎的手段折磨安岚,却也常要挫一挫她。
譬如这一次,葛岹到通州历练,少说也得两三年到下一次科考时才回来。安岚与葛岹新婚二载,本该追随同去,却被邓氏以照顾孙子的借口留住,一面却遣了她身边服侍的大丫鬟春喜跟去打理照顾。其用意,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我凝眸看着安岚问道:“你婆婆……”未尽之意,安岚已然明白,她淡淡的笑着,胸有成竹:“相公不仅读书迂腐,在男女之事上也有些迂腐。且还有二姐替我看着呢,总不会两个人去的三个人回来。”她停了停,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些:“您是没有瞧见天使去葛家宣皇上口谕的时候,我婆婆又喜又惊又怕的样子。临我收拾东西进宫,她小心翼翼的奉承,又嘘寒问暖的关心,生怕我向长姐诉苦,斥责了她。”
我看安岚能够很好的处置邓氏,放心的提醒了一句:“她到底是你婆婆,可要尊敬着。”安岚挽着我的手笑眯眯的带着些撒娇:“我知道呢,我一直像对待亲娘一样高高的捧着她。”我戳她的额头,笑嗔道:“小机灵鬼儿。”
笑了一阵,安岚蹙眉有些忧愁的道:“有您护着,我们姐妹在夫家的日子还算舒心。但长姐如今已经是夫人之尊,娘家却没有得力的兄弟帮衬,妹妹常思及此,就很为长姐担心。”
我也有些无奈,安比槐能够只宅在家里胡天胡地我就已经别无他求了。两个弟弟也还小,妹夫们倒是都有功名在身的,却各有各的家族考量。张靖国虽与我同心,但他远在地方上。
安岚觑我面色,愤愤责怪安瑾:“之前两位弟弟还小,我们也没有话说。只是瑾弟年已十六,我去信要他参考童生秀才,再几年参加秋闱春闱,博得一个名次,将来也好为长姐做事。可是他却推脱着只想做那劳什子名士。”她气苦的微红了眼圈,“我苦口婆心的劝着,他就干脆不再给我回信。”
安岚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继续道:“名士说着好听,也不只是平民吗?长姐当初费尽苦心,使他拜入叶先生门下,他就是这样辜负长姐。”
我停下步子,道:“哦?我深居宫中,倒不知瑾儿有如此志向。你公公知道此事吗?”安岚咬了咬唇,不满道:“知道的,公公与叶先生有几分交情,我曾经请公公托付叶先生出面劝回瑾弟。”
我挑高了眉,问:“你公公怎么说?”安岚道:“公公接到叶先生的回信后,道瑾弟颇有几分叶先生从前的风骨,劝我说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这算是很高的评价了,叶先生当世大才,执士林牛耳的人物。瑾儿若当真如葛祭酒所评论,也是胸中有丘壑的人物。他若能从政,与予泽十分有益。然而从另一面来说,瑾儿当真做了名士,也不算坏事。最起码,等到予泽登基,他能引导士林言论,不至出现反对声音
我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安岚,她与瑾儿一母同胞,方才所说之话看似在向我抱怨,实则是想我出面劝回瑾儿。然而我年少离家,当时瑾儿只有五岁,十多年没有见面,那少少的一点姐弟情分稀薄的几乎没有。此时我若强行逆转他意向,只怕会适得其反。
亲自拿了帕子为她拭泪,笑道:“瞧你,名士岂是那么好当的?人不论做什么都缺不了衣食住行,他想当名士,还要额外花费笔墨纸砚,聚客吟诗的钱。咱们家又不是富裕人家,璜儿也是上学的年纪,供不起这样大的花销。等他缺钱了,过的穷困了,自然也就明白过来了。”
安岚还要说,我拦住道:“左右瑾儿还小呢,便是荒废些时日也不算什么。”牵起她的手,慢慢的往回走,“他只有自己跌倒了,跌的疼了,自己就晓得回头,岂不比你说破了舌头要好的多?”
回到景春殿,母亲正拘谨的陪玄凌说话。我扶着腰上前见礼,玄凌扶着我道:“不是说过见朕不用行礼?”我狡黠的笑道:“臣妾母亲看着呢,可不能教母亲以为臣妾不敬夫君,那是要对着臣妾背一个时辰《女戒》的。”
玄凌露出微笑,“调皮。”扶着我到椅子上坐下。安岚是年轻臣妇,见过礼就避出去了。母亲也跟着告退。我吩咐喜儿带来和睦,问玄凌:“皇上与母亲说些什么呢?”玄凌眼里透出关怀:“恭人说你长夜睡不了安稳觉?”
我抚着肚子,埋怨道:“这孩子可比予泽调皮多了,见天儿的在里面动弹,晚上也不消停。”玄凌就问:“可请了太医?”我道:“方太医说这属正常现象,也开了那安胎的药,但是药三分毒,他好好儿的呢,很不必喝。”
玄凌听了也没有强求,伸手搭在我肚子上,笑的开怀:“这么调皮,可见是个皇子。”我嗔他:“要是个活泼的帝姬呢?”玄凌大笑,道:“帝姬朕也喜欢,女儿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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