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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郁闷老教授瞒着自己偷偷过来,但事实证明有了这么一个专家,她在边疆这边的工作事半功倍。
农学系的老教授经验丰富,只需要一上手就能分辨出这土壤中哪些成分居多,适合什么作物。
结合着当地的气候条件,很快就是给出了规划意见。
而这也不过是老教授来到86团场辖区的第三天而已。
贾天山是个粗人,当年他老子让他去读书,但他一向吊车尾的那种。
如今亲眼看到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不过是手指搓了下那土壤,放到那小玻璃管里浇上水晃几下,就能给出像模像样的规划意见。
贾天山整个人都惊呆了。
“李老,您要不在我们这多待几天,教教我们?”
边疆生产建设兵团其实就是部队就地转业,打造当地的农业和工业生产。从第一个兵团到现在,中央前后派遣了不少专家和学生来,但远远不够。
现在86团场这边也有学校,部队里有一些学生,初中高中的都有,虽然基础差了点,但总归比他好吧?
能有点基础,将来种地也方便些不是?
“他还有课呢。”阮文先拒绝了贾团长的提议,她得为老教授的身体健康考虑。
看着贾团长那都不加掩盖的失落,阮文又说道:“不过我打算在这边搞一个农研所,可能得等到年后了,现在太冷了。”
“没事没事,等到开春四月过来也不迟。”贾天山有些兴奋,他才不去细想阮文这话真的假的呢,反正他就当真的来处理。
“我先盖好房子,你这农研所有什么要求没?你跟我说,我按照你的要求来弄。”
阮文也说不好,她到底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先去研究下,等过些天确定下来需要什么就给你打电话,发个包裹什么的给你。”
“那行,有啥事电话联系就行。对了,你跟李老什么时候走,我让炊事班给你弄几条牛腿羊腿带回去过年吃。”
贾天山又不傻,也不止是为了给阮文送点年货,他听司务长说了,这也是有意在提醒阮文肉联厂的事情。
“是熏羊腿吗?”
“对,我瞧着你还挺喜欢吃这个的。”
阮文笑了下,“那就麻烦了,等我回去一块去看看,调查好了再跟你说建厂的事情,你放心好了,既然我答应了就肯定办到。”
只不过肉联厂怎么建,她还得需要做一些参考。
贾天山听到这话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不着急,我都在这里五六年了,往后要在这里大半辈子,急什么?”
不着急。
在老教授来到86团场的第五天,阮文踏上了归程,不过她没有直接回省城。
列车驶出边疆后没多久,阮文下了车。
程佳宁有些奇怪,“她干嘛去了?”
这小县城挺偏僻的,下车的除了阮文就是同行的伍功。
就孤零零的一个小火车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程佳宁想破脑袋都没明白阮文为啥在这里下车。
倒是李教授叹了口气,“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程佳宁一懵,“什么意思?”她怎么觉得自己有点没太听懂呢?
火车站外有辆略有些破旧的车子在等着。
瞧见阮文,原本懒懒倚在车上的人绷直了身体,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来接阮文的是九院的警卫连连长,姓徐。
阮文恍惚了下,“许?”
“不是言午许,是双人徐。”徐立全是个健谈的,“之前沈老就打电话说了这件事,阮文同志放心,我们清明春节都有给许工他们扫墓。”
阮文感激的一笑,“谢谢,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徐立全原本还有几分嬉皮笑脸,瞧到阮文那略有些伤感的神色,他想起那里埋葬着的是这个年轻女同志的父母,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了去。
伍功觉得这氛围略有些压抑,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你亲自过来?”
“有机会出来当然得把握,我能抢到这个机会也不容易。”也不是徐立全吐槽,但是在这边工作真的很枯燥。
这两年还稍微好些,毕竟密保等级没那么高了。
头些年,简直能逼疯了一群人。
他都佩服那些科学家,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硬是能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一年又一年。
车子略有些颠簸,沿途望去都是一片荒芜的大草地。
而再往远处去,能够看到那黄沙漫天。
这倒是做实验的好去处。
只是苦了那些研究员们,要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做研究。
“沈老经常说,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觉得我这苦也苦了饿也饿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为大丈夫。”
徐立全和阮文认识的军人大都不同,不管是谢蓟生、伍功还是罗嘉鸣,这三个男人都相对寡言。
即便罗嘉鸣毛躁了些,但比起徐立全,那也是话少的那一挂。
话多并不意味着徐立全不可靠,毕竟能够在这种地方担任警卫连连长的人,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本事。
或许,话多就是他的伪装吧。
好在阮文并不需要去基地里面,她要去的地方,距离基地还有段距离。
那是一个在地图上找不到地方,墓地所在地更如同一粒沙,落入水中没有踪迹。
那里栽种着一片胡杨树,严冬天气里枯落的张牙舞爪。
石碑上没有姓名。
甚至于生卒年都没有写。
阮文眼底一阵酸胀,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口涌出来。
她摸了下,那是眼泪。
伍功拉扯着徐立全往一边去。
警卫连的连长回头看了眼,小声说道:“她一个人在那里没问题?”
“怎么,你们这点侦查工作都做不好?周围有特`务?”
徐立全:“……”会不会说话?
他只是觉得阮文那情绪有点过于低落,有些担心罢了。
二十多年前离开这基地时,还只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
如今呢?
再度归来看到的是野外荒冢。
女人本就心思敏感纤细,他怕阮文钻了牛角尖,最后还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距离那片小型墓地将近百米,他只能看到阮文坐在那里,连她脸上什么神色都看不清。
阮文盘膝坐下,她带了瓶酒,还是从省城带来的。
早前程佳宁看到了,无意中提了了句惹得贾天山嘴馋,不过阮文没有给他。
她难得的小气。
“我让薛梅姐找了很久,好不容易才买到了一壶女儿红,状元红没找到,姑姑不爱回忆杭州城的生活,也没有埋酒的习惯,您二老就将就点吧。”
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结婚证,里面还夹带着一家三口的照片。
“这是谢蓟生,您见过的对吧?那时候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是您女婿对不对?”阮文笑了起来,指着照片上的小娃娃,“这是元元,像不像阮文小时候?”
墓碑上没有字,光滑的石头上没有沟壑让那只小蚂蚁纵横,它爬了没多高就是跌落下来。
这是一个十分倔强的蚂蚁,掉下来爬上去,周而复始的不知疲倦。
“对不起,我很抱歉。”在这无名墓碑前,一切都无处遁形,让阮文有一种鸠占鹊巢的愧疚感。
属于那个阮文的一切都被她所继承,尽管她从来没有愧对这个身份。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守护你们当初竭力守护的这片土地。”阮文撑着身体站起来,“下次有机会再来看你们。”
她对这那墓碑鞠躬,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徐立全驱车四百里送阮文去了另一个火车站,毕竟那里还能找到住处。
作为司机,其实他不需要下车,但是一想到下次再见渺渺无期,他推开车门,“送你个小玩意儿。”
阮文有些好奇,等看到那是一个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时,她有些错愕。
徐立全指了指她的大衣口袋,“女同志在外面,记得保护好自己。”
大衣口袋里还有谢蓟生送她的那把枪。
没想到这人倒是眼尖。
寒芒收回鞘中,阮文把匕首收了起来。
去招待所办理入住手续,她得等明天才能离开这里。
“你在哪一站下车?”
“跟你回去一趟,我有事要找谢蓟生。”
这话让阮文起了几分好奇,“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谢蓟生现在还有职务吗?”
在阮文认知中,谢蓟生如今是保留军籍。
可她并不是十分肯定,所以谢蓟生现在还有职务吗?
“怎么,是不是遗憾没能成为将军夫人?”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真遗憾让你失望了。”
这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他们都觉得我适合从政,说不定日后谢蓟生的头衔会是阮文同志的先生,你觉得这个头衔如何?”
一闪而逝的错愕后,伍功笑了笑,“挺好的,相信谢蓟生会很喜欢。”
“我也觉得。”
伍功:“……”行吧,谢蓟生喜不喜欢他不知道,不过阮文是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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