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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婆婆走后,召明娴整个下午都坐不住。
勉强按耐着性子把书拼好,去同召王说了自己的反省,缠到他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才舒一口气回来寝宫,眼巴巴地盼到天黑,洗漱过后把宫人都赶出去,独自躺在床上,兴奋得翻来滚去,好奇极了那老婆婆究竟会带她去什么地方。
只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从一开始的听见一点响动都要跳起来,到后来头越来越沉,终于抵挡不住睡意,睡了过去。不过心里牵挂着事,便睡得迷迷糊糊,梦里都是包婆婆带她去的光怪陆离地方,直到有谁轻轻摇着她的肩膀,轻声道:“小丫头,醒醒了。”
召明娴睁开眼睛,瞧见包婆婆正坐在床边,手边搁着一盏黑罩灯,见她醒了,便扔给她一包东西。
小丫头揉着眼睛坐起来,借着微细火光展开来看,只见那竟是一件小小的黑色紧身衣。
“要穿这个么?”召明娴拿在身上比量,颇觉新奇。
包婆婆点头道:“对,不容易被发现。”
“哦。”召明娴点了点头,费力将衣服套在身上,再带上面罩,临走时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大为惊叹,“看起来好像刺客。”
包婆婆闻言一笑,“差得远呢,还缺一把匕首。”
召明娴惊叹一声,“有吗?”
包婆婆推开窗子,奇道:“什么?”
召明娴随着她走到窗边,一本正经道:“匕首啊。”
包婆婆失笑,吹熄手中罩灯,将小丫头拉近一些,“匕首倒是没有,宝剑可想要么?”
“真的吗?!”小丫头又惊又喜,正要追问,便觉身子忽然一轻,竟被包婆婆拎着衣领提起来,跃出窗去。
夏夜晚风清凉,拂过面庞,令人只觉神清气爽。召明娴望着夜色中静默的皇宫,不觉一时忘言,由着包婆婆提着她□□过宫,躲过巡逻侍卫,心头畅快轻松无比。
咳……只除了脖子勒的有点不舒服。
小丫头整了整自己的领子,好奇地瞧着黑暗里的隐约轮廓,用力吸了吸鼻子。
这个味道,似乎有点像褚先生的那本书呢。不过要更浓一点,更重一点。
她好奇道:“婆婆,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包婆婆不言,拉着她向前走了几步,忽然点起了灯。
就着灯火,小丫头清清楚楚地看见近处一排排直顶到屋顶的书架。更深处的黑影浓重,瞧不清楚,但想来也是书架。
“藏书楼。”老婆婆拎着灯转过头来,面上带笑道,“这地方好不好?”
小丫头眼巴巴地望着她,问的却是另一件事,“婆婆,你武功这般厉害,能不能教教我?”
包婆婆立刻摇头,“不能。”
小丫头眼中的失望之色显而易见。
包婆婆伸手摘下她的面罩,微微一笑,“老婆子曾经立下重誓,此生绝不收徒。身死技灭,不必传世,如此而已。”
召明娴眨巴着眼睛看着她,“那岂不是很可惜?”
包婆婆再笑了一笑,“你又懂了?”
“薪尽火传。”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脸色里带点困惑,“先生是这么说的。”
包婆婆伸手要揉揉她的头,小丫头本来想躲,但终于没有,包婆婆的手却在她头顶上停住,又收了回去,哈哈一笑道:“有些东西,还是失传了的好。”
召明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了。”包婆婆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递到召明娴手里,“你既然要令先生刮目相看,自然要刻苦努力,饱读诗书。”
召明娴疑惑道:“可是婆婆不是说带我来找答案的吗?还有……还有宝剑……”
包婆婆边走边从书架上挑书扔给召明娴,闲闲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也有侠客剑,小丫头,多读些书总是有用的。”
召明娴捧着一摞书,吃力地跟在后面,“可是包婆婆,书里有我要的答案吗?”
包婆婆听着小丫头的呼吸开始沉重,便停下脚步,从兜里摸出早准备好的麻袋,将书拿过来往里一装,轻轻松松地背起来,接着往前走,“当然有了,这世上的路是人走出来的,道理也是人悟出来的,所有的东西先贤早都替我们想过,只需融会贯通便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知天下事。你如今行不了万里路,便只好向书中问答案。”
“万里路……万卷书……那到底是多少啊?”小丫头开始掰着指头算,“一,十,百……”
包婆婆哈哈一笑,止住她的数算,“今天先背回去这一些,慢慢看,慢慢来。”
“哦。”召明娴依言停下,一转念又很兴奋道,“包婆婆,咱们还是飞回去么?”
包婆婆向窗子走的脚步顿了一顿,不禁失笑,原来到底还是个孩子么?
“是啊,飞回去。”
小丫头有点腼腆地拽了拽衣领,“包婆婆,这回能不能不拽衣服呢?有点勒……”
包婆婆一怔,随即笑起来,“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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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召明娴把粘好的书带到学堂去,诚诚恳恳地低头道歉。
褚先生虽有心不收,但碍于召王面子,只好勉强答应再给她一次机会。
召明娴欢天喜地的过去坐下,不忘向邻座的小胖子做个鬼脸。
褚先生看在眼里,但只默默叹息。
日子又恢复到往常一般,只是下学之后小公主却总是一个人待在偏殿,声明要认真读书,还央着召王让她进藏书楼找书,也不知是从谁那里听了来的。
召王妃扒着门看过一两回,当真瞧见自家小女儿咬着笔杆,十分认真地翻书念书,大为惊奇的同时又有些忧心忡忡,这小女儿向来要强,可别真读成个女书呆吧?
召王倒说这是好事,省得每日闹腾些层出不穷的新花样。
召王妃也就只好且随她去,以为凭她那殊无长性,早晚会腻了念书,却不想这一念,却就念了年余,《千字文》同《说文解字》念罢,开始讲起《大学》《中庸》。
褚先生的白胡子随着呼吸一伏一起,“今天咱们来讲礼记,宋子真,何为礼?”
第二排站起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稚嫩却一丝不苟道:“礼,体也。得其事,礼也。子曰:‘礼者何?即中之治也。君子有其事,必有其治。’管子亦云,‘礼者,因人之情,象义之理,而为之节乐者也。’”
褚先生面露赞许之色,点头肯定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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