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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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欢迎来到《三宅谈》。”

相貌英俊的男主持人面带微笑的对着镜头说完，旁边知性文雅的女主持人同样说道：

“欢迎来到《三宅谈》。”

节目是在录影棚里录制的，摄影镜头跟着两位主持人一边走一边聊的平移，背后布景是搭建出的半面走廊。

“今天的两位嘉宾不同寻常，”男主持笑道，“虽然我很想卖个关子，但节目官微和公众号一放出消息，就被喜爱他们的粉丝完全攻陷了，这两天我感觉全世界都在讨论这件事。”

女主持：“毕竟他们上一次一同出现在公众面前，还是去年的事了。”

男主持：“去年夏天，有‘荣耀第一人’之称的枪王周泽楷宣布退役。那之后，到今天以前，这位性格低调寡言的前荣耀职业联盟巅峰顶尖级国宝选手，从公众面前彻底消失了。”

“非常荣幸，他时隔一年半后的第一次公开露面选择了《三宅谈》。”女主持人道，“大家已经知道了，今天我们的谈话嘉宾是周泽楷张语惊夫妇。”

节目录制现场有不少观众，从听到周泽楷的名字就开始激动了，此时更是啪啪鼓掌。

等到掌声平息，男主持人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忧郁表情，遥望着录影棚的某个方向，“能请到他们二位上节目当然很高兴，但我现在心情复杂，还忍不住有点紧张。”

女主持点头，同样望了过去，“我懂你，所有同行都懂你，这次访谈嘉宾可不仅有周泽楷，还有业内人称‘主持人杀手’的张语惊……”

“有没有觉得，那边两个人好像被某种结界笼罩着，”男主持怕兮兮的说，“怎么办，我忽然不敢过去了。”

女主持：“我也一样，这就是天敌的味道吧。”

观众哄笑出声。

与他们遥望方向相反的另一边录制现场，周泽楷坐在嘉宾沙发上，迷惑的看着那边主持人，不知道他俩在干嘛。张语惊凑到他耳边道：“这里可能会剪我们以前装逼的镜头进去。”

周泽楷：……他有吗？

录完开场白，两位主持人坐到张语惊和周泽楷对面的沙发，正式节目录制开始，两边先简单的互相打过招呼。

“又见到语惊女神了！”男主持一脸迷弟，“对不起我有点激动，不论在电影里还是生活中，语惊那都是无数人心目中的女神啊！谁不想见见张语惊，并且像我刚才一样和她握个手？”

女主持笑道：“如果不是在节目录制现场相遇就更好了。”

现场观众笑了起来。张语惊没接话。

男主持继续道：“不过和语惊，我们其实不是第一次做访谈了，我发现她有个特点，如果你跟她闲扯开玩笑，她不爱理你，但如果言之有物的讨论问题，她可以侃侃而谈，她的很多想法，表达的精准和优秀，真是让我惊讶不已。”

张语惊还是没接话。

女主持吐槽：“果然如此，你在那里绕着圈子使劲奉承，语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张语惊勾了勾嘴角，睨她一眼。

“泽楷就真的是初次见面了，这应该也是他第一次上访谈类节目。”男主持转向周泽楷，结果周泽楷也没理他，只好自食其力的说了下去，“别说访谈，就是普通赛后采访都难煞了记者，真是无处下手啊。”

女主持附和：“史诗级难度。”

“不论怎么说，我们这一次能够请到泽楷上节目，是非常不容易的，”男主持道，“听说他退役后还在轮回训练营任职……”

“不。”周泽楷冷不丁吱声。

男主持话音顿住，怀疑自己好像幻听了。

“没有任职。”张语惊替他兜住，“义务工作那种。”

周泽楷点头。

“这样啊……粉丝们都很关心，除了荣耀以外，泽楷最近在做些什么？”男主持人见周泽楷点完头便继续盯着扶手发呆，不确定能否形成对话，以防万一，问这话眼睛看的还是张语惊。

“他在学钢琴。”张语惊道。

女主持捧场，“周泽楷弹钢琴，想想就是个美到不行的情景，好想听啊！”

男主持尝试cue周泽楷，“怎么想起学钢琴呢？”

周泽楷本来就会一点钢琴，上学时候学的，但这段时间并没碰过。他最近是去国外玩枪了——当然不能在节目上说——对于张语惊突然安排给他的差事，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始作俑者张语惊老神在在的倚在沙发里，坐看老公冷场。

周泽楷沉默，他一沉默，现场观众就忍不住笑，笑也没用，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兀自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还好吧？”

主持人：“……”

周泽楷的呆滞脱线原来不是装出来的，真没点综艺天赋啊。主持人那是什么反应和嘴皮子，下意识想强行解释这个“还好吧”，或者把他弹钢琴这件事往张语惊身上扯，却又赶紧憋住。

多少次的经验教训告诉人们，不能在张语惊面前胡说八道，她根本不会给你留面子，能呛得你怀疑人生。

虽然主持人被嘉宾呛声可能也有不错的节目效果，但这期节目来之不易，刚开场还是稳妥点好。

“他在家也是这样吗？”男主持做出一脸挫败的样子问张语惊。

张语惊瞥他一眼，“我又不是你。”

男主持抬手捂住自己胸口，“好扎心。”

“面对亲密的身边人，谁都会有一些比较特殊的表现，生活里的周泽楷可能会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样子。”女主持道。

“是的，”男主持接话，“你们在家怎么交流？泽楷会说比较多话吗？”

张语惊道：“多一些，对不同的人，说的话也是不同的。”

“怎么不同？”男主持问。

张语惊懒得多说，“我演一个吧。”

等的就是这个。

现场工作人员立刻拿了顶礼帽过来，从画外递上台。节目组经验丰富，小道具准备了很多，不是用在这里也能用在其它地方、用不上这个也还有其它道具。

礼帽酷似一枪穿云带的那顶，张语惊好笑的接过来，把帽子扣在头上，作枪王状半低下头。

周泽楷看着她和那顶帽子翘起了嘴角。

嘉宾总算有反应了，摄影赶紧追着周泽楷使劲拍，联盟第一脸露出了疑似宠溺的微笑，镜头赏心悦目，女主持人带着观众啪啪鼓掌。

而那位男主持人原本就是综艺节目出身、转型的访谈类主持，对这种状况反应极快，不需要对词就想好了套路，趁着现场气氛热起来，嘴皮子利落的笑道：

“好，我现在是个谁也不认识的路人，我要大胆的向周泽楷提问了，”他说着看向张语惊，“大神晚上吃了什么？”

张语惊沉默了一会儿：“……还好吧？”

跟刚才的周泽楷一模一样，台下观众笑出声。

男主持正了正领带，“那我现在是轮回战队的队员，我再问：队长晚上吃了什么？”

张语惊皱眉，“酸菜鱼。”

女主持道：“面对队友就好好回答了呢。”

“还有更厉害的，”男主持抬手撩了撩不存在的长发，“我现在是张语惊了。”

台下哄笑。

男主持做出一副娘炮的夸张样子，扭着腰踩着小碎步走到张语惊另一边坐下，歪头虚虚的靠在她肩头，捏着嗓子问道：“亲爱的，你晚上吃了什么？”

镜头转到周泽楷，正生无可恋的看着他。

台下观众笑疯了。

张语惊没笑，半点都没出戏，依旧保持着表演状态，皱着眉头低道：“酸菜鱼……”

这跟之前的回答没差，肯定没完、有后续，所有人都安静的等着。

镜头恰时拉近张语惊的脸，给了个特写，就见她沉默片刻，委屈的抬了点眼帘看向男主持人，小声哼道：“……不好吃啊！”

女主持惊叹，“天呐……太可爱了吧。”

台下一片笑声掌声口哨声。

用不用这么还原啊，周泽楷难为情的抬手挡住半张脸，脸都要红了。

连说带笑的聊了一会儿，第一阶段节目就录完了。这档节目名叫《三宅谈》，有三个阶段，分别在不同的场景里交谈。随着场景变化，话题会越聊越深入。

第一场景接近于综艺节目的大录影棚。嘉宾和主持起身转移阵地，现场工作人员也领着观众一道来到第二现场——场景空间小一些，像是大宅的客厅，不再设有观众席了，现场观众一圈圈放松的坐在外围空地。

造型冲上台，趁着准备的空当，帮张语惊整理被帽子压过的头发。

看着还在难为情的周泽楷，张语惊笑眯眯的小声说：“待会儿要说一些更私人的事了……我猜他们会问孩子的问题。”

周泽楷“嗯”了一声。

果然如张语惊所料，第二阶段录制开始没一会儿，主持人就把话引到了孩子上。这是访问明星夫妻绕不开的问题，这是相对安全的一个话题。

“我们都知道语惊最近两年很忙，”男主持道，“或者说她一直都很忙，除了作为演员必不可少的自我状态调整和充电，拍戏几乎没有间断过，给我们带来了一部又一部的优秀作品，却也因此牺牲了做母亲的机会。”

“是选择。”张语惊纠正他的措辞。

女主持确认道：“是选择不要孩子，而不是牺牲可能会有的孩子？”

“不存在的事，谈何牺牲。”张语惊道，“不要预设立场，采访课我也上过。”

女主持带头鼓掌，“厉害，一下就把你埋的坑识破了，谁说结了婚就一定要生孩子？”

男主持无奈的跟着观众一起鼓掌，“所以你们有要孩子的计划吗？”

周泽楷抢答：“没有。”

张语惊歪头瞧了他一眼，朝主持人耸肩。

周泽楷大大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两个主持人对看一眼，女主持神色意外的说：“竟然是泽楷更不想要小孩吗？”

周泽楷果断摇头，“不想要。”

“两年前吧，他看了一个讲女性怀孕分娩的纪录片，被吓到了。”张语惊解释。

女主持理解点头，“我也看过类似的片子，记录太真实了，会让人恐孕。很多男士对此没有太多了解，看完也感觉像天方夜谭，甚至觉得是危言耸听。但分娩从古至今都是一件血淋淋的事。”

“没错，每个母亲都是伟大的。”男主持向周泽楷问道，“是出于分娩的危险不想要孩子吗？”

闻言，周泽楷眼神奇怪的看了他片刻，冷不丁的问：“未婚？”

男主持愣了愣，“是……但有关分娩的情形，我也有过一些了解，感觉非常危险和不容易，我有点好奇作为已婚男士的看法。”

“不想跟你讲。”周泽楷道。

男主持：“……”

观众哄笑出口，连一脸高冷的张语惊都挡着半张脸笑了起来。

之前还怕张语惊呛声，倒被周泽楷先呛了。男主持做出悲愤的表情，“为什么不跟我讲，歧视单身狗吗？”

周泽楷无辜，“单身……没什么。”

“……所以只是歧视我吗？”男主持在全场观众的哄笑声里，哭笑不得。

女主持拯救搭档：“泽楷是心疼老婆所以不想要孩子？”

这是个明知故问的问题，甭管怎么想，谁都会作肯定回答，就是在给嘉宾递机会去自我表现。结果到周泽楷这里就“嗯”一声了事，等半天也没多的了。

“生命的诞生很美妙，孕育生命却要承担风险和代价。”女主持道，“但现代医学让这种风险降到很低，想想苦尽甘来，就有了属于你们两人的孩子，一个鲜活可爱的生命，不会很期待吗？”

男主持再接再厉：“一旦发现有风险和代价便放弃了所有可能，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会不会有点因噎废食？”

这话就像在劝他快让老婆上战场挨枪子，虽然会头破血流、疼得死去活来，但没关系啊，反正能治好的，得胜归来还有战利品呢……什么鬼逻辑，生孩子怎么跟吃饭类比？不生又不会死。

周泽楷不知道所谓“不恰当的例子”就是为了激发嘉宾的反驳欲，哪怕毫不认同、全盘否定，只要开口谈想法就是好的，——他一向是话不投机半个字都多的，反而越发不想说话，半晌才意义不明的吱声：“……啊。”

超难采啊！两位主持人心里齐声感叹：我们尽力了。

见周泽楷皱着眉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怕给人问急了，女主持只好换人问道：“那语惊想过要小孩吗？”

张语惊抬手挡着嘴唇回道：“……我无所谓啊。”

“你还在笑，对吗？”男主持话一出，观众又哄笑出声，他佯装恼怒的说道，“所以还是有想过的吧？毕竟你们感情那么好。”

“想过，”张语惊一指周泽楷，“他也想过，结婚前还说喜欢女孩。”

影后真给面子！主持人为不动声色的圆话感动坏了。

“谈恋爱的时候什么都想，”女主持投桃报李，顺着张语惊的意思说，“两个小情侣凑在一起高高兴兴的设想未来生活，想法太多太多了，天马行空啊，以后过什么样的日子、住什么样房子，甚至可能幻想买个小岛过与世隔绝的生活，我养你、我给你生孩子，都不在话下，仿佛小菜一碟。”

男主持笑道：“一张嘴就能此生挚爱、天长地久了。”

女主持点头，“当然都是很浪漫和热诚的期待，但基本属于空想。结婚以后考虑问题的角度会不一样。”

张语惊也顺着话音说：“小岛上没有wifi，再美也不能买。”

“生孩子麻烦更多，生得那么痛苦，还有危险，好容易生完还可能是个熊的。”男主持活灵活现的学着周泽楷刚才皱眉不爽的表情，“老婆，我不想要了，咱们别生了。”

观众笑了起来。

张语惊偏头见旁边周泽楷还在伐开心，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凑过去耳语了几句。

那边男主持开完玩笑，正色道：“身为公众人物、尤其语惊和泽楷这个程度的公众人物，受到的关注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有的艺人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都要考虑到公众影响。”

女主持接道：“其实两人之间的问题，还是自己的感觉最重要，彼此协调好了就没关系。”

“没错。”男主持道。

镜头转回来的时候，周泽楷不生气了，张语惊也已经坐直了回去，慢悠悠的点头，“谈恋爱的时候常被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结婚以后又总被问：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这是很多人有过的经历，现场观众都心领神会的笑了。

张语惊“唔——”了一长声，道：“顺其自然吧。”

又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小问题，访谈进入了下一段落，大家继续换地方。

别看刚才的气氛一片祥和，你顺着我、我顺着你，但主持人很清楚，其实什么都没谈出来，光他们俩人在那里瞎白活了，人家夫妻顶多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

之前聊一聊安全话题没什么，节目三个阶段的设置，前两个阶段本就是娱乐面和公众面，最后的阶段才是重点——私人面，通常会聊一些比较深入和私密的话题，有时甚至尺度还挺大，是节目的核心环节，也是观众最期待的环节。

然而嘉宾是张语惊和周泽楷，再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主持人也心里打鼓，能不能聊出有趣内容还是次要的，问及敏感问题惹恼了张语惊，她真会当场翻脸，最气的是，你还拿她没办法。

但心里打鼓也得硬着头皮上，观众又不是傻子，如果顾忌嘉宾的咖位，让节目过于泛泛而谈，那观众可就要翻脸了，大家一起去喝西北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