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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宫娥上前,低着头给他倒了杯酒,慕容澹举杯,遥敬太子,“恭喜堂兄。”
太子一见慕容澹,酒都醒了三分,讷讷点头,将杯中酒饮尽。
不是他怂,委实是慕容澹太吓人。
小时候慕容澹随着大伯慕容钊进宫献贡,他不过是将慕容澹当做女孩,随口调戏了两句,就让他按着脖子溺在御花园的湖里,若非父皇及时赶到,恐怕早就死了。
这么多年,慕容澹一见他,就阴恻恻的,记仇的不行,他一见慕容澹就要做噩梦,梦见自己被淹死在池子里,好不吓人。
换谁谁不怕?
这场原本喜气洋洋的元日宴,因慕容澹的出场,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群臣不言,皇帝静默。
晋阳没有凉州王府,慕容澹不愿意在宫里待着,便住在慕容钊以前的太子府里,他重新换了牌匾,又修缮一番,倒也比太子东宫要气派。
自他回来,晋阳权贵跟那见了有缝的蛋的苍蝇一样,闻着味儿就来了,恨不得爬上去叮一口。
太子妃之位被虞太尉的女儿定下了,那凉州王妃的位置却还空着,好歹慕容澹有凉州九郡,就算将来登不上皇位,那他的王妃,尊贵程度也在太子妃之上。
慕容澹躺在榻上,手里握着一卷竹简,晋阳的第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在外头下着,润物无声,草尖冒出青青一点。
他眉头蹙起,额头沁出些冷汗。
“燕燕,我今日割了肉,给你煮粥吃。天暖和了,我去割块料子,给你做春衣,这次做青色的好不好?后山新长了韭菜,然后割了回来给你做韭蓱齑吃。”
虞年年挽着袖子,坐在檐下,木盆里泡着衣裳,擦了擦下巴上溅上的水珠,冲着他甜甜的笑,声音轻快。
像回到了初见的时候,那时候她身体还没有极度消瘦下去,甚至带着一点婴儿肥,脸颊也有一点可爱的粉色。
梨涡里盛了蜜糖一样,一只小犬牙在阳光下晶亮,漂亮极了。
慕容澹躺在房顶晒太阳,一连下了好几天的春雨,将他骨头都泡软了,他昏昏欲睡,听见虞年年叫他,便偏过头去,看着坐在廊下的女孩,冲她笑,“好啊。”
他又说,“你往廊下走一走,一会儿晒黑了。”
虞年年站起来,手上沾着水珠,用力向上一扬,甩了他一脸,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牙,“那你下来,我们一起洗嘛!这样很快就洗完了。”
慕容澹没办法,摇摇头扔下去一根稻草在她肩头,勾唇一笑,“好吧好吧。”
便跳下去拉她的手,虞年年脸上的笑却忽然没有了,脸也迅速苍白起来,唇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一步,两步,逐渐后退出门,一边看他一边流下眼泪。
慕容澹跑过去追她,却碰不到她的身体。
“燕燕,我不在了,你好好吃饭啊,冬天时候衣裳穿厚一点,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还有啊……”
“年年……”他轻轻唤了一声。
“殿下!”姚生唤他。
慕容澹撑在额上的手陡然滑落,“年年。”
他一瞬间分不清梦中现实,恍惚了半刻,摸在脸上,有冰冰凉的液体。
“殿下。”姚生又喊了一声,当作未曾看见慕容澹脸上的泪水。
“什么事。”慕容澹将手中竹简一扔,心跳得飞快,像是有什么东西明晰了,破土而出。
“沈太师送来了礼物,金器玉佩若干,还有几匹极为难得的布匹,您看……”
“有红色的吗?”
“啊?”
“我问你,布匹里面有红色的吗?”
“兴许是有的,要单独留下来吗?”
“留下来吧,放在我的私库里。”他手是软的,弯腰将落在地上的竹简捡起。
“新开府,想必人手不够,厨房那边应该缺个腌咸菜的。”
姚生抿了抿唇,不知这话该怎么接,他哪里知道厨房缺不缺腌咸菜的?
慕容澹不等他说话,便又自顾自小声道,“即便不缺个腌咸菜的,养个闲人应当是养得起的,是不是?”
这个姚生知道,忙点头,“是,养得起。”
他将竹简展开,里头的蝇头小字一个也看不进去,忽想起来虞年年不知道那三个字写得如何了。
“你去问虞太尉要个人,要……”
“要虞姑娘是吗,殿下?”姚生第一次打断慕容澹的话,眼眶不自觉红了,这么多月里,殿下终于问虞姑娘了。
慕容澹没生气,微微点头,心里暗地竟有些欢快。
“可是殿下……”姚生一个铮铮男儿,哽咽了,“殿下,虞姑娘,虞姑娘,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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