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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再见到她爹的时候,已经是小年夜了。

太子登基之后果然并不太平,那些朝堂上没有吭声的王爷、大臣,回去后却真有几个跳出来,打着什么“清君侧”或“救父”的名义,只不过都没掀起什么浪花就被压下去了。

京城之外早驻扎了江南道的大军,也不知这些人都是怎么瞒天过海到了京畿眼皮子底下,京畿道的人马虽然直听天子调令,可如今天子算哪个?京畿道都统也是聪明人,武定伯作为副都统,亲自走了一趟,京畿道就安静了。

那些原就被养废的王爷,就算手里有人马,能有多少?自然是无力抵抗的。

当然也有质疑嘉帝遗旨有假的,刚登基的新帝大方的把遗旨给了内阁诸位大臣,甚至说谁想来看都可以,丝毫不惧怕人来查看的感觉。诸多大臣们鉴别之后,不得不承认,这遗旨的确是真的。就算笔迹和玉玺有假,但圣旨录于绢上,年代的痕迹是很难作假的。

就算如此,还是有书生、儒者对此口诛笔伐,将新帝指为无君无父之辈。只不过,新帝并不在乎,甚至都没有说要去禁止什么呢,倒有任人评说之意。

但新帝的无畏态度,却不代表新帝身边的人都是无所谓。这也是为什么从腊月十八,一直到小年夜花朝才见到她爹的原因。

花朝觉得她爹憔悴多了,以前怎么看都是中年美大叔,如今连胡子都老长了。

武定伯是来接荣蓝郡主和花朝的,本来他家身上戴孝就不好出门,更没有在别家过年的道理。而前两日,温宁和董淦就已经回董家了。

等花朝到家后,才知道她二哥这几日都在京畿道的行营,也是今天才回来。怪不得她还奇怪,她爹忙就算了,她二哥怎么也没去接她们。

因为服孝,倒是省了很多过年的准备,小年夜的饭菜也都很简单,酒也不能用,除了花家长子还在南延,一家人就随意的吃点,重点是坐着说话了。

武定伯赶在饭前把自己收拾了下,净面后果然看着神清气爽了。花朝偷偷觉得,怪不得还有人给他爹说续弦的事,不看武定伯这身份,就她爹的样子都能迷倒好多姑娘。完全看不出事三个已长成孩子的爹。

茶过三巡,武定伯先是对荣蓝郡主致歉,道:“儿这么大,还让母亲担心了。以茶代酒,敬母亲包容儿子。”

荣蓝郡主和花朝去庄子前,是一点不知道武定伯会去宫里的。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追不回来了,花朝知道她祖母当时就气得手抖,自然也有担忧,好难才忍住没在庄子上发出来。

果然,荣蓝郡主心里一口气还没撒出来,哼了一声道:“你自小主意大,我这个母亲实在是操心都是白操的。罢了,罢了。”

花朝和花朗则都不吭声,花朝是也有点生气,花朗则是自知他去行营也是提前没说一声的,他爹都没得好,他哪里敢冒头。

武定伯面上讪讪的,嘿嘿笑了两声,又道:“多谢母亲体谅。”

这话说的,让荣蓝郡主想发火都发不出来,瞪了武定伯一眼,转头却冲着花朗道:“你爹去宫里,好歹是跟太子的情谊在,你去行营,你又是什么道理?”

武定伯劝阻太子不杀太上皇的事,外头不知道,小范围内都还是清楚的,荣蓝郡主她们自然也从兴王府听了全委。

火烧到自己身上,花朗对他爹投去哀怨的一眼,却没他爹的胆子,讨好地对荣蓝郡主笑笑,又斟了茶,道:“祖母,孙儿也敬您,长命百岁,福寿安康。今儿过小年,呵呵……”

荣蓝郡主不吃这一套,眼睛一瞪,怒道:“老实说,别混。”

花朗无法,又瞄了他爹一眼,看他爹没有阻止的意思,只得从实招来。

“京畿道行营的兵马若没人制衡着,很容易就乱起来啊。左家带的那些人,都在城外呢,京畿道都统却是有带兵直入京城的特权。当时爹说要进宫,我就去京畿道行营呆着。等宫里差不多了,再等爹来跟京畿道都统谈。”最后还不忘再饶上一句,“爹安排我的。”

花朝这才明白,为什么京畿道行营怎么她爹去了一趟,就那么容易安静了,原来她二哥从一开始就当了“人质”,被压在京畿道呢。也不能说人质吧,因为她二哥在京城还不算脸熟,又是正儿八经在京畿道行营有职务的,他去就不那么招人眼了。提前去,摆明了是经先跟京畿道都统透过话,彼此有什么要求条件已经走过一轮了。然后她爹去,不过是明面上以新帝的名义去收买人心,然后也做给其他人看的。

荣蓝郡主闻言,冲着武定伯吼道:“为了太子,你值得搭上全家?你还让我体谅?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咱家因为兴王府的关系是一回事,你亲自参与进去是另一回事?不管今上多昏聩,你这么做,不怕你爹从棺材里跳出来揍你?”

荣蓝郡主这个口气不撒出来,显然是不行的。

武定伯叹了口气,道:“娘,您这反应不是前后矛盾吗?当初咱们都猜到了太子想做什么。当时您没反对是不是?兴王府派人接您,您也去了,那我进不进宫有多大差别?”

荣蓝郡主指着武定伯的手直抖,咬着牙道:“你……名分,名分你不懂?”

谋逆和附逆还是不一样的啊,就是主犯和被牵连的能一样吗?等日后历史评说的时候,会记一笔,武定伯从太子于宫中……

武定伯神情淡然,心知不说清楚也不行,遂直言道出。

“我与他年少知交,他的心事我最明白,我进宫就想看看他是不是变了,如果他没变,我就尽我之力,不让他错上加错,这是我全了与他的知交之情。而且大家都知道太上皇昏聩了,却无一人敢言明,日后必成大乱。母亲当初能默认了兴王府举动,难道只是因为亲戚?再说,满朝大臣为何大部分都支持今上?谁都知道再继续下去国之危矣,却没有人敢挑破了。今上做了,儿觉得就是为了大义,儿追随之也不悔。只是的确连累了家人担心,或许日后也名声有损,但俯仰无愧于天地就好。爹以前也是这么教儿的,儿不信爹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揍我,再说,他也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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