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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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玉的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她在太子的床榻上,忽地翻身坐起。
太子坐在玫瑰交椅上,听见床榻传来的动静,偏头笑着说:“醒了?”
“殿下,我怎么睡着了,睡了多久?”见自己是和衣而眠的,衣衫也没乱开,嘉玉松了口气,翻身下榻。
太子见了正欲说话,却控制不住喉间的痒意,咳嗽两声才说:“刚才我醒了,见表妹你睡的正香,就将你放在床上了。”
他后面几个字说的直接坦白,嘉玉不好多想,穿上鞋走到他面前:“你叫醒我便是,怎么把床让给我了。”
她知道她这几日没能睡上一个好觉,每夜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太子的影子,重病垂危奄奄一息。
今日骤然见到太子,绷着的弦也松懈下来,自然容易睡着。
“无事,左右我已经睡够了。”太子笑着说,“你饿了吗?正好吃些东西再走。”
说着太子起身,拿过紫檀木方桌上的食盒,食盒是四层形制,一三两层放置食物,二四两侧放置炭火,如此一来,哪怕冬日从膳房提来,膳食依旧热气腾腾。
她如今这个身份不好随意去外面用膳,嘉玉也是饿了,摸着肚子遂点了点头:“殿下用膳了吗?”
“孤方才喝药时,已经用过一些东西,如今不饿。”
嘉玉也不推拒,闻言拿起玉箸。细长笔直的指骨上覆盖一层细嫩的肌肤,红色的烛光之下,她的手像是镀上一层浅浅的胭脂色,漂亮极了。
太子瞧见那双手,他本是不饿,肚中却忽地泛起一阵饥饿。
嘉玉胃口不大,饭食虽精致,但几样菜随便挑了几箸,差不多就有七八分饱。
太子见她放下玉箸,轻声问:“还吃吗?”
嘉玉摇了摇头:“不吃了。”
太子嗯了声,伸手拿起玉箸,夹了小块青笋放入唇角。
嘉玉惊了下:“殿下!”
“嗯?”太子将玉箸从红唇中拿出,疑惑地问,“怎么了?”
语气竟然是淡定极了,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不妥之处。
嘉玉的脸色变了好几下,小声提醒:“玉箸是我用过的。”
太子点点头:“我方才看着你用过的。”
那你还用这双玉箸!嘉玉差点脱口而出,身为侯府姑娘,虽然威远侯府如今有些落魄,但衣食住行,无一不精,根本不能接受和别人用同一双箸子。
哪怕是她的娘亲都不行,不是嫌弃她娘,而是在嘉玉接受的教育中,没有和人共用一双筷子的观念。
“你换一双吧。”嘉玉对太子说。
“小厨房以为只孤一人用膳,只拿了双筷子来。”太子不在意道,“懒得麻烦。”
“可是不干净。”嘉玉忍不住道。
“你又什么不干净的,又不是没吃过。”像是不经意间说了这话,话落,太子低头继续用她用过的玉箸进食。
嘉玉愣住了,是没有什么不干净的,她们两人间的关系简直比共用一箸更亲密。
她深深吸了口气,摒弃掉那些翻云覆雨的荒唐记忆。
“表妹,很热吗?”太子关心问道。
听后嘉玉猛地侧过脸,将手做当成扇子轻扇着风:“一点点而已。”
太子见了,没再说什么了,垂下眸偷偷地翘了下唇。
用过膳食,孙公公将轻手轻脚地拎着食盒出去,太子目光含着几分能被她看出来的不舍:“嘉玉,你该走了。”
嘉玉听后,欲言又止,她不太放心,可凭她的身份,万万不能留在东宫,一旦发现,牵连的不仅是太子,还有沈家。
“走吧,孙公公已安排妥当,咳。”太子喘了口气,等呼吸平缓后笑着说,“我还有礼物送给你。”
嘉玉皱眉,她衣食住行无一欠缺,他身体不好正应该好生修养,费那些心力准备礼物作甚。嘉玉有心提醒他两句,但是回过头,望见太子眼眸中带着的笑意,很是开心。
她口中的话就化成灰,忽地消散开来,病重的人重要的是心情开阔,既是太子他喜欢,那便依他。嘉玉提醒他注意身体的话没在说了,她冲着他笑了笑:“我一定很喜欢的。”
“你喜欢就好。”太子欢喜地对嘉玉说,“走吧,早些回去。”
嘉玉轻轻的嗯了声,整理好身上的衣袍,径直出去了。
她进宫的时候刚到午时,离开时差不多到了寅时。入夏之后,日头渐渐长了起来,红砖上洒上浅浅的日光,红里带着金,漂亮耀眼至极。但是宽长的宫道上针落可闻,短靴踩在青砖地板上,步伐重量早已被计算好,发出的脚步声也是同样节奏声音。
规矩到寂寞。
嘉玉垂头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想到两个时辰前踏入东宫时,也是如此的寂静,寂静到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如此安静的环境中,她思绪纷飞,不由想到太子。刚在东宫时她努力不去想太子的身体,她不是个胆子大的姑娘,容易被情感控制,好不容易才能见到太子一面,她不想留下的全是哭哭啼啼的记忆。
但是,嘉玉唇角垂了下来,太子真的病的很重很重,宫室中用什么香也挡不住的浓厚的药味,方才她醒来时,太子惨白的脸色,以及他每说几句话,就要努力压制住的咳嗽声。
嘉玉眨了眨眼睛,竭力遏住眼眶中的酸涩,还没走出皇宫,她不能哭,不能流眼泪,而且太子的病肯定能好的。
如此自我安慰,嘉玉平平静静地离开皇宫。离开皇宫后,她朝着北走过去,官道与官道转弯处,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青棚马车。
马夫依旧是今日早上送她来此地的中年男子,他做出请的姿势,嘉玉低声说了句谢谢,踩在矮凳上上车。
马车车厢内壁和厢外同样的不起眼,三条靠着厢壁打造的榉木长凳,上面铺着深色无花纹的细棉布。
唯一令人意外的是,马车里坐了一人。
“林侍卫?”嘉玉疑闷,“你怎么在这儿?”
车厢两平大小,放置供人歇坐的长凳后,空余面积愈发狭窄,林侍卫坐在右后方的角落里,尽可能距离嘉玉最远。见嘉玉入内,他立马将放在身边的红木匣子放在嘉玉位置的旁边,低声道:“这是太子令我交给姑娘的。”
红木匣子很是普通,匣面光滑平整,上面无任何花纹雕饰,锁住匣子的铜锁也是常见的普通样式。太子送过她很多礼物,但没有一份如今日的匣子这般毫不起眼。
只是装东西的匣子越是不起眼,嘉玉越觉得装在匣子里的东西不同寻常。
她想了想,轻轻打开匣盖。
放在膝上的手指轻轻一颤,嘉玉的眼珠子像是被盯住,她看着这一匣子的纸。
全都是纸。
纸上有字有章印有编号,故此这些普通的纸变成了全国通用的汇丰银票。
嘉玉愕然地数了数,一千到一万的面额不等,一共约莫十万两。
“林侍卫,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太子送过她街头的糖人,送过她珍贵精致的朱钗,但是直接送银票,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嘉玉知道太子的身家,平王府很有钱,但是按照平王妃平王对太子的态度,不可能送银钱给他。而太子不是拉帮结派,收受贿赂之辈。就算是正常的礼节往来,收的也是笔画奇珍,而不是银钱,哪怕他自己经营些产业,忽然拿出十万两,也不是小数目。
不过比起银钱的来历,嘉玉同样好奇太子为什么要送银钱给她。
“太子有许多珠宝奇珍,只是他们的来历登记在册,殿下想送给姑娘,姑娘也不好拿出来用。于是殿下变卖了名下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产业,令微臣将一半送给姑娘,另一半送到济贫院或者救助可怜人。”林侍卫低着头说。
嘉玉望着林侍卫,她瞬间像是明白什么似的,嗓音有些喑哑:“太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日不顾礼仪规矩后果,要见她一面,如今散尽家财,太子他,他……像是在交代后事。
林侍卫沉默片刻:“太子说,希望沈姑娘能好好过日子,他能给姑娘的只有钱财了。”
他是太子,拥有极高的权势,为什么只能给她钱财呢?
嘉玉不敢想,她想控制自己眼眶中的酸涩,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住,啪嗒啪嗒地滴在匣盖上,模糊她的视野。
过了许久许久,她抬起头对着林侍卫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告诉太子,我知道了。等他病好,我也有礼物给他。”
林侍卫抬起头看着嘉玉,半晌后,他垂下头说:“属下会转达给殿下的。”
嘉玉嗯了声,不再言语了。
按照林侍卫的安排,嘉玉今日偷偷进宫,出宫之后再去白马寺,明日回沈家。
这个计划看起来不过寥寥数语,很是简单,但是偷偷潜入东宫,再从东宫安全离开,被人戳穿身份的危险极大。是以青竹自从知晓小姐的打算后,整个人提心吊胆,惶惶恐恐。
但是她清楚,小姐的脾气软和,虽然平日里很好说话也容易改变她主意,但一到她下定主意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更改。
青竹无奈,只好帮着小姐掩饰踪迹。只是心里的害怕担忧如何也少不了的。
直到看见自家小姐平平安安地到了白马寺中,她提着的心才落回胸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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