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梦境的碎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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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里被保护，被照顾，被依赖，表达情感的方式各人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真实」的，她可以放心回应他们的感情，而不用担心会突然有「圣所」的人窜出来，兴奋地告诉她精神阈值又突破了多少。

这些触手可及的「真实」于她而言，才是那个会以元素精灵回应她灵魂之焰祈愿的，真正被她所爱的世界。

在北大陆的冒险者生涯一共持续了四年，洛德露西娅也从还不到人腰那么高的小女孩长成了少女的模样，虽然看上去还是很稚嫩，但她的名号早已传遍北大陆，再无人敢小觑她手中的白焰长刀。

在这期间，北大陆的暗元素也进入了活跃期，像是休眠的火山开始蠢蠢欲动，荒野上诞生了大片的魔兽异株，让负责绞杀的冒险者们疲于奔命，而大裂谷之下也孕育出了更加可怕的东西，隐隐像是要将这天险化作的边界往南大陆推移一般。

熟悉古籍与传说的人都知道，这是北大陆的唯一真神，魔君即将复苏的征兆。

魔君的复苏意味着北大陆与南大陆之间的战争也即将拉开序幕，北大陆的居民身而为战，对此倒是兴奋与跃跃欲试之情大过恐惧，而南大陆有圣明及其麾下圣骑士在，普通百姓终其一生也没有机会到战场上见到一个真正的北大陆人，只当这是新的神谕，既不用担忧自身的安危，也不怎么关心那些活在传闻中，蛮族一样的敌人的死活。

为此感到焦灼与不安的似乎只有洛德露西娅，她没办法在战时坚定地选择阵营，即使她厌恶南大陆的一切，但那里到底是她的故乡，她手中白焰，心口灵火，万不可能为屠戮曾经的同胞而燃。

然而变故比她的担忧来的更快，在某次任务的突发危机之中，莱德为保护她深受重伤，所有的治愈魔法对他都没有效果，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他却在魔君的祭坛上醒了过来，那些灵药与魔法无法治疗的伤口在众人对魔君的期盼之中一丝丝痊愈，他吸收了北大陆的「信仰」，姗姗来迟地找回了自己遗失的记忆。

其实一早就该觉察到的，能用破坏圣所出产的「禁魔监狱」的人，这个世界上理应只有两位而已，掌控光元素的圣明，以及自暗元素中诞生的魔君。

她终于完成了当初与莱德一起旅行时的约定，帮他找回了记忆与过去，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与此同时，沉寂了四年的「圣所」，也在这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跟前，一同前来的还有她的大哥克里斯·梅尔兰斯，这位会每年到圣所探望她，唯一对她展露过亲情的家人。

“露西娅，你不能忘记自己的姓氏，以及附载于上的荣耀与责任。”

身居高位的圣骑士有着与洛德露西娅同样的白发绿瞳，开口劝说妹妹的声音十分温和，他对妹妹的关怀是真心实意的，但却建立在信奉神谕的基础上。

“圣所已经放任你流落在外四年，足以弥补从前那些过于激烈的手段，这一点我已经向卡泽尔修士提出了异议，他向我保证日后不会再这么粗暴的对待重要的圣使候选人。”克里斯温柔地伸手，替失魂落魄的妹妹将鬓发拢到了耳后。

“现在你可以在南大陆上自由行动了，再不用待在这危险的蛮荒之地，圣明大人对你寄予厚望，只要你愿意回到圣所，他也会推迟阿尔加路法圣使的授予仪式，等待你准备万全再参与试炼。”

洛德露西娅的心微微一颤，却是注意到了兄长话中的另一个可能性，阿尔加路法圣使是南大陆的总领军，一旦圣使之位空缺，圣明也不会屈身亲自来领兵，南北战争爆发的时间必然会延后。

眼下北大陆正经历了魔君复苏带来的兽乱，战争爆发必然会造成大量的伤亡，即使大部分北大陆居民并不畏惧战斗带来的死亡，洛德露西娅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些熟识的冒险者们被兄长率领的军队杀死。

她对圣明所谓的「仁政」抱有疑问，但这并不意味着双方应该陷入战争，南北大陆以大峡谷相隔，相互之间并不存在争夺资源的问题，理应没有要誓死血战的理由才对，只是南大陆的人对圣明言听计从，只要祂一声令下，别说是战争，就算是排队献祭也毫无怨言，而北大陆民风彪悍，哪有被别人打过来不还手的道理。

这场战争，其实是可以避免的。

尤其是当她知道莱德就是魔君的时候。他与高高在上的圣明不同，是可以沟通，与她同行了四年，值得信任的同伴。

涉及全境的大规模战争与北大陆上为了生存而发生在不同生灵之间的战斗不同，对双方而言都是灾难，一旦开始就会无休无止，人们会像被割的稻草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那不是自然界的物竞天择，只是人为引发的灾难而已。

洛德露西娅垂下了目光，见她的态度终于软化，克里斯也面露欣慰之情，彻底放下心来。

北大陆的局势在魔君复苏的消息中悄然变化，炼受到族群的召唤，要回佑夏炎国主持大局，阿妮塔遇到了过往的同僚，打算加入北大陆由冒险者组织的军队，而莱德更是成天不见人影，只有蛋里的约修娅还跟在洛德露西娅的身边。

自由的幻梦在一夕间破碎，洛德露西娅莫名回想起了卡泽尔将他送来北大陆时的话，这场长达四年的美梦是他给予的「奖励」，而如今时效已过，残酷的现实汹涌而来，轻而易举地破坏了一切。

然而这个美梦是「真实」的，因此总会留下一些痕迹，比如能令她再次面对「圣所」的勇气。

再一次见到莱德的时候，自他从祭坛复苏之后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克里斯以兄长的身份去见了他，年少有为的圣骑士在魔君御前也不卑不吭，对他保护了妹妹的行为表示了感谢，并说明了接下来接她回南大陆的打算。

“南大陆有露西娅的家人，我们会给她最好的照顾与最光明的前途。”克里斯说道，“而且一旦南北开战，露西娅再留在这里，身份也会很尴尬，即使魔君大人能接受她，北大陆的居民会容忍阿尔加路法圣使的候选人待在自己的大本营里吗？”

洛德露西娅没有说话，咬着唇抬起头，目光落在了许久不见的同伴身上。

眼眶莫名有些湿润，连带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但一直看不太真切的莱德的脸，此刻却逐渐有了轮廓与棱角。

莱德的目光也看向了她，沉默了半晌后开口，“阿洛……”

洛德露西娅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她用尽全力握紧拳，才能保持自己站在原地的力量，莱德的声音依然淡漠，却是这四年间最令她安心的存在，是那个当初用暗元素闪电削开笼子，将她带往新世界的人。

她想，如果莱德这时候像往常一样揉揉她的头，问她自己的想法、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哭着扑上去抱住他，告诉他自己不想回到「圣所」，不想成为那吉祥物一样的圣明代言人，她只希望留在莱德身边，还跟以前一样与大家一起冒险。

但大概复苏的魔君也知道，她所期望之物，已经再不会有实现的机会。

所以御座上的魔君只是微微颔首，继续说完了刚才的话。

“我不会与你为难，随家人回去吧。只要南大陆没有动静，北大陆也不会主动掀起战争。”

这是他身为魔君，能够给予洛德露西娅最后的温柔。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心中汹涌的情绪难过地让她感觉到呼吸困难，因为泪光而模糊的视线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她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个曾经将她带出牢笼的人，他的面容也愈发清晰，英挺的眉头微蹙，深邃的五官带着些许黯然，浓黑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一双眼睛是妖冶的紫色，落在苍白的皮肤与散乱的黑发之上，宛如夜幕中的月色。

那是司夜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阿夜大概快掉马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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