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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映这段时间呆在家里,生物钟一般很准,无论艳阳高照还是阴雨绵绵,都会在早上八点左右睁眼。而之所以称为“睁眼”而非起床,是因为姑娘每天早上自然睡醒后半会再阖上眼,多睡一会儿回笼觉。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潮湿的空气里,氤氲着看不见的水汽。
苏映悄然睁眼,迷迷糊糊中睡意又一点一点侵入大脑。她本想看一眼时间继续睡回笼觉的,可在清楚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后,脑海中那一点困意顿时消散。
9:00整,比平时整整晚了一个小时。
没记错的话,沈泽延十一点就要出发去工作室签合同,得赶紧起来,拉着他排练一遍才是。
手脚利索地穿上衣服,走进浴室简单洗漱。情侣牙杯就放在架子上,想到昨晚的事,苏映莫名红了脸,不过现在时间紧迫,她也没那个心思回忆或多想,弄出冷水打算给自己洗把脸。
结果捏着毛巾的手,还没碰到水手腕已被人握住。熟悉的触碰感,那力道还不小。
沈泽延看了眼水龙头的方向,用双手试了试水温,果然是冷水。他关掉水龙头,随即转向另一个方向,等另一只手试好水温后,再彻底放手。
苏映也试了试,这会儿水温刚好,不冷也不热,习惯性地应了声“谢谢”,哼哼唧唧把脸洗。
沈泽延弯弯嘴角,柔声问:“大早上的,前面怎么用冷水洗脸?”
“冷水降温啊……”苏映边洗边应,随后又觉得不妥,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冷水降温,比较提神。”
沈泽延“嗯”了声,提议道:“如果你和我一起参加晨练,会更精神。”
“这说得挺有道理,但你还是自己练吧……”姑娘拖着尾音,声音带着青春特有的慵懒。
她本来知道这几天体能不能算好,尤其和沈泽延一对比,连“相形见绌”都不足以形容。
“诶,”苏映抬手指了指架子上紧挨着的牙杯,“哪一个是我的?”
多数的情侣牙杯设计时会用颜色对男女性别加以区分,可这款他们昨天从超市货架上淘来的牙具走的是黑白灰中性风,只在款式上加以区分,而苏映记不得哪个是自己的了。
沈泽延扬眉:“1/2的概率,猜一下?”
苏映假惺惺地笑笑,没猜,只是用指尖碰了碰其中的一个牙刷:“你看这个是湿的,所以肯定是你前面用过,这样我的就是另一个,我聪明吧?”
沈泽延看着她一脸求表扬的得意表情,半笑不笑道:“我可没说,那是你的。”
苏映心一紧,用指尖触了触那头,结果发现居然也是湿的,纳闷地看向他:“你刷牙需要两个牙刷?”
“当然没有,因为是新的,顺手帮忙洗了。”那人答。
“所以到底哪一个是我的?”姑娘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又软又轻。
沈泽延逗她:“牙刷而已,随便拿一个?”
“这怎么行,哪能不清不楚的。”苏映倒是答得很认真。
男人低低地“嗯”了声,伸手将一套牙具从架子上拿下来,取出牙刷,挤好牙膏后递给她。苏映欢欢喜喜地接过,拿着杯子开始盛水。结果水还没盛满,下一秒却差点被沈泽延弄得原地自燃。
——他说:“和老公分这么清做什么,昨晚都不清不楚那么久了。”
大早上的,突然听到这样的话,姑娘的小脸倏地烧成番茄色。
不齿多言,胳膊一撑,气呼呼地把他推出门外。
认真刷完牙后,又拧开水龙头用冷水重新给自己洗了把脸,这才下楼去吃早餐。
*****
“生气了?”沈泽延边说,边给苏映倒了杯牛奶。
姑娘用尾音闷闷地“哼”了声,脚丫子钻出拖鞋,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桌下的羊毛地毯,声音也跟着触感一起变得绵绵软软:“气什么……沈老师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么。”
“那你说说沈老师是什么人,嗯……?”男人放下咖啡杯,瓷器接触桌面的瞬间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合着他微微上扬的尾音,显得特别有味道。
苏映装出冷冷的模样,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大坏人。”
小妻子给出这样的评价,沈泽延也不来气,笑道:“这么说来……我应该挺适合演反派的。”
“诶,你要演反派?接新戏了?”苏映被成功带偏。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提醒声,四片吐司弹出多士炉。沈泽延起身,将吐司夹到盘里,而后将那一大圆盘端回中岛台,“嗯”了声,“前几天一位老师给我的新本子,偏执反派的人设,很有挑战性。”
“那种极端的坏男人?”姑娘问。
他颔首:“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拍摄与否都是明后年的事。”
苏映不得不提醒:“你可别入戏太深,你到时候如果性格大变,我肯定离家出走住我哥那。”
沈泽延有些啼笑皆非:“知道你不喜欢。而且戏里戏外我一向分得很清楚。”
“那就好。”苏映给吐司涂了层厚厚的苹果酱,咬上一口,晶莹的果酱入口即化,甜滋滋的。
“对了,待会吃完早饭,你陪我模拟一下答辩流程,昨天和你说了,徐老师是老知识分子,然后林教授是个温婉的女性,一般□□脸,但院长就不一样了,听学姐说,答辩时他一般唱白脸……其实我不怕被问问题,主要是怕被凶了之后突然忘词。”
苏映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最后擦了擦手,特别爷们儿地拍了下沈泽延的肩,诚恳道:“交给你了。”
沈泽延沉默了下:“我一个饰演五角?红脸白脸轮着唱?”
姑娘附和着点头,“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再加上蓝脸和黑脸,你都拿了影帝,这点表演应该对你来说是小意思吧。”
其实沈泽延想说,即便剧组资金周转出了问题也不会出现一人饰演五角的情况。
不过最后他还是毫无异议,接下苏映递来的剧本。
开始前苏映如是强调:“你待会要对我凶一点,这会儿多刁难一下我,下午上台的答辩就临危不惧了。”
沈泽延被她的逻辑逗乐,提醒道:“陪你演一演也可以,不过待会儿可别哭鼻子。”
“嗯嗯,”姑娘乖乖点头,又道,“我又不是小朋友,怎么可能哭鼻子。”
“好,那我们开始吧。”沈泽延顿了顿又道,“我先把门开了,留个门,待会你哥要过来拿东西。”
苏映“嗯”了声:“我去吧,你还要把餐盘收进洗碗机。”
怕易珩川没注意到,她打开门后,还故意往后推了推,拉大空隙。
回到屋内,开始表演。
事实证明,苏映的确没哭,但其实离哭也差不多了。
沈泽延倒也没怎么凶她,只是那硬巴巴的语气再配上冰如刀锋的眼神,苏映觉得比凶还可怕。虽然她清楚地知道现在只是个模拟表演,可这男人气场实在太强,他才刚抛出苛刻的问题,姑娘就止不住地手抖。
沈泽延不遮不拦,演技全开:“同学,思考时间结束,请回答我的问题。”
“您等等……我觉得我可能还要想一想。”看着笑面虎似的男人,苏映语气弱弱的。
“同学,你已经思考很久了。”男人冷声提醒。
苏映被那冰凉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瞬间忘词,眨巴着眼,十指不安地交缠,互相捏来捏去。
沈泽延推了推蓝光镜:“同学,答辩的时候请不要玩手指,这是很幼稚的行为。”
见沈泽延再度开口依旧是和之前一样的语气,苏映小声拖着尾音多少有几分委屈:“你能不能别这么凶……我都忘词了。”
沈泽延愣了下,才注意到小姑娘似乎被自己吓坏了,正欲开口,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开口前是一句不怎么礼貌的低声咒骂。
苏映一下蹙眉,这声音她认得,是自己亲哥易珩川。
“沈泽延你凶什么凶,就算你觉得这是为了她好,你也没资格凶她。”男人轻“呵”了声,一脸嘲讽,“苏映小时候犯错我都舍不得凶她,你倒好,别以为和她结婚了就很了不起,如果不懂珍惜,就离婚去。”
这下,她万分肯定易珩川是断章取义,只听到自己的最后一句话,误会了。
“哥,是你误……”
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喉中,姑娘傻眼。
易珩川怎么抡起拳头了,他……他该不会是想和沈泽延打架吧?
这两个闲来没事就爱往健身房里跑的男人,若是打起架来还了得?解释已来不及,眼见着易珩川的拳头就要落下,苏映意识到自己必须赶紧做些什么。
于是她快步向前,往易珩川那扑去。
只不过还没搂到他的腰,人就被他拎小鸡崽子似的揪了起来,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在腾空而起的瞬间,苏映失去了平衡点,因为过于刺激,前面被沈泽延吓到却流不出来的眼泪,这会儿倒真的流出来了。伸手搂着易珩川的脖子,勉强维持平衡后再次气喘吁吁地开口。
她厉声呵斥道:“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我和沈泽延这是在表演,表演!”
易珩川沉默地看向她,眼神既无奈又同情,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都被欺负哭了,怎么还帮他说话,要是哪天被人卖到山区,你是不是还会傻乎乎地帮人家数钱?”
然后,苏映也沉默,她觉得自己亲哥对她存在很大误解,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智商被严重低估。
姑娘咬了下唇,愤愤然道:“你才傻乎乎地帮人家数钱呢。”
“苏映,从来都是别人帮我数钱,我有财务助理。”易珩川淡淡纠正,说完他把苏映重新放回地上,“好了,现在你可以和我好好解释了。”
“我哭是因为你把我突然拎起来,你海拔高,人也大个,理解不了很正常。”苏映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和沈泽延没吵架,真的是在表演,嗯,然后就是他的演技太逼真,我接不住,被吓到了。”
“真的?”易珩川打量着妹妹。
他没看沈泽延,也没看的必要,毕竟谁都知道影帝只要想藏就可以让表情毫无破绽。
“嗯,”苏映认真地点点头,“我也没有骗你的必要,我和他就是在玩那种角色扮演,他演教授,特别特别严肃的那种,我演……我演的女学生。”
她说完后,就等他的回应,结果不但易珩川不应,连沈泽延也不出声。一切安安静静的,硕大的客厅里唯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空气倏地陷入沉寂后,苏映茫然无措地站着,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她抬起眼,用指尖点了点易珩川的手背,压着声音轻轻问:“我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
易珩川干咳声,又沉默了几秒,这次开口道:“苏映,这种事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不用拿出来和我说。”
姑娘点点头,又应了声“好”,总算打破僵局。
只不过她依旧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不应该和易珩川说,她和沈泽延在模拟答辩又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搞得他们好像在偷情一样……
等等……
偷情,玩角色扮演……
易珩川这家伙怎么样和外面乱七八糟的家伙似的,一脑子黄色废料!!
于是苏映同学清了清嗓子,严词厉色道:“哥,你在想什么呢!我和沈泽延的确是在角色扮演,但我们是在模拟下午的答辩,他老师,我学生,你不陪我表演就算了,还尽想些不清不楚的事!”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在易珩川面前底气十足地拿这种腔调和他说话了吧,姑娘想。
理清乌龙后,模拟表演继续。
在经过一番思考后,苏映也觉得沈泽延一人饰五角显得过于精分,于是削减至两人格(一红脸,一白脸),既然易珩川也在这儿,那也不浪费资源,就让他本色出演,当个没感情的提问官。
和上次相比,这次模拟要正式很多。
而他们手上的问题,有的是苏映事先准备好的,有的是自己想的。虽然隔行如隔山,但沈泽延是艺术从业者,易珩川也对其有所了解,所以就算是临时想出来的问题也不会太偏太离谱。苏映甚至感慨:“我怎么没想到可以从这个角度提问……”
模拟结束后,易珩川如是评价:“你先休息吧,不出意外的话,下午一切顺利。不过也就沈泽延肯陪你这么玩,还好我知道他是个演员,一会儿□□脸,一会儿唱白脸的,都要怀疑是人格分裂了。”
见易珩川这么说自己老公,坐在两人中间的苏映自然不满,像个唧唧歪歪的传话筒:“沈泽延,他说你人格分裂。”
“哦?”男人扬扬眉,从语气看更像是在安慰眼前的姑娘,“他应该是觉得我演技好,但是语言表达能力又不够,想不出更好的比喻,所以在他的知识储备范围里只能用‘人格分裂’来形容我刚刚的表演。”
这解释实在是过于精妙,苏映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我觉得……要是所有艺人都有你这样的思想觉悟,那黑粉们都要失业了。”
被打成黑粉的易珩川:“……”
沈泽延“嗯”了声,揉揉苏映毛绒绒的脑袋:“你也是,只要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亏欠朋友,不辜负家人,无需在意外人的想法。”
苏映点点头,恍惚间她想起曾在书中看到的一句话:“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去走你的夜路。”沈泽延想要表达的大概也是这个道理吧。
沈泽延开口:“你下午答辩的时候希望看到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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