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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一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已经被岑莳摔在床上,他随即欺身压了过来悬在她上方,语气不善:“你特地过来就是撕我衣服的?我就这一件衣服。”
苏一灿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年轻男人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她浑身的细胞都蜷缩起来,攥住了自己的裤缝,撇过头说了句:“你衣服呢?”
“脏了,没人洗。”说得理直气壮,气势汹汹。
末了,还补了一句:“本来今天准备回来洗的,累了,洗不动,唯一的衣服给你撕了,你要我怎么出门?”
苏一灿侧着脸无法与他对视,纵使他们两处在对峙状态,纵使面前的是个比她小七岁的弟弟,可她无法忽视他身上清冽的味道、温热的呼吸和这危险的距离,她睫毛微微颤抖着。
岑莳望着她眼里闪烁不定的光,那升起的不爽渐渐压了下去,喉结微微滚动,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回身拿起矿泉水,一边仰着头喝水一边用余光瞥着她。
苏一灿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垂着头低喃道:“干嘛要硬撑?一个破校队而已,有什么意义?”
岑莳将矿泉水瓶盖上抛向房间另一端的垃圾桶里,瓶子准确无误地掉了进去,他声音仿若有重力般清晰地落进她耳中:“那你觉得什么事有意义?”
苏一灿回答不出来,事实上在她的生活中似乎没有一件事是有意义的,她很久以前就停止思考这件事了。
岑莳见她不说话了,再次坐回床边,拿出手机无意识地刷着,苏一灿回身瞧了他半天,他都拿她当空气。
她试图对他说:“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现在还疼吗?”
“下次能不能别任性了?万一……”
岑莳突然抬起视线向她冷扫过去,苏一灿紧了下拳:“好,我就是多管闲事,热脸贴你冷屁股,我走行了吧?”
她说完就转过身去,刚迈开一步,手腕突然被岑莳攥住,她气息翻涌地回头去看他,他只是低着头,头发遮住了他的脸,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紧。
声音低哑里含着沙沙的磁性,喊了声:“姐。”
“抱抱我……”
那一瞬,苏一灿只感觉心中堆积起的怒气轰然倒塌,明明这么大个头的男人,却好似在那声“姐”后变成易碎的玻璃,让她心疼。
她没有再往前走,缓缓回过身再次走回他身前,岑莳忽然伸出双臂牢牢圈住她。
他坐在床边将脸埋在她的小腹间,苏一灿低头望着他静止的模样,脑中忽然浮现他9岁那年的模样,一丁点小,害怕、无助、用沉默抗拒着整个世界。
她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是想起了他的妈妈,还是想起那曾经辉煌的战场,只是在这个当下,苏一灿觉得自己成了他短暂的依靠,她不能丢下他。
她望着他一动不动的样子,一点点地抬起手,将掌心搭在他的脑袋上,轻柔地抚顺着他,她从未感受到他的发丝如此柔软,在指缝中溜走的触感很舒服,他的呼吸落在她的小腹间,很温热,连同她的心也是热的,好像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跟着柔软起来,此时此刻她想为他做些什么,为这个好似和自己同命相连的可怜弟弟做些什么。
半晌,她突然想起来了,低下头轻声问他:“你想吃饺子吗?”
岑莳抬起头,眼睛微红,苏一灿身体僵了下,差点以为他哭了,要是他哭了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好在他貌似只是抱得太紧压迫了双眼,此时抬起视线问了她一句:“你不是不会吗?”
他的手还圈着她的腰,姿势太亲昵,苏一灿有些不自然,又不好意思让他拿开,讪讪地干笑了一声:“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不会研究研究就会了啊,要不要吃?”
“去哪吃?”
“去我那包饺子啊,这里怎么包?”
岑莳终于松开了她,只是有些好笑的是,他身上的衣服还是破的,一路上都得拿手拽着领口,每次苏一灿回过头想笑他时,他还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她。
他不似平时长腿阔步的样子,今天走得很慢,好几次苏一灿都要停下来等他,最后她忍不住问道:“我给你叫辆车?”
岑莳撇了她一眼不满道:“几步路还要叫车?我又不是残疾。”
苏一灿很想说你这伤也算是半残了吧,但她没好意思说出口伤他自尊,只是若无其事地开着玩笑:“那要么我背你?”
“好啊。”
岑莳当真走到她身后将双臂搭在她肩上,苏一灿只感觉肩膀一沉,他宽阔的身体从后面笼罩而来,毫不客气地将重量全部压在她的身上,苏一灿只有拽着他两只胳膊试图将他背起来,但低下头却看见他的脚依然站在地上,岑莳的腿太长了,她根本不可能背得起来,于是她往前走一步,他也跟着她走一步,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那画面仿佛是她拖着他走。
她忽然就笑了起来问他:“你真疼还是假疼啊?”
岑莳双臂圈住她的脖颈,亦步亦趋跟着她往前走,想了想说道:“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曾经某个地方受过伤,即使伤口愈合了,但在某个特定的时刻还是会感觉那个地方刺骨的疼。”
苏一灿听过这种说法,回道:“记忆性疼痛吧?”
可通常这种情况一定是当初的伤痛给人体留下几乎毁灭性的烙印,才会在后来的岁月里反反复复折磨着人。
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似淡漠的弟弟常年被这种记忆疼痛折磨会多么痛苦。
纵使她知道这不是真的肉体疼痛,但她仍然默许他将重量交付在自己的肩膀上,她明白作为运动员,有时候这种记忆疼痛比肉体疼痛更加难以忍受,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最痛苦的时光和生命中无法阻挡的浩劫。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通往苏一灿家的巷子曲长幽暗,路灯已经老旧了,发出暗哑朦胧的光线,空气里是初秋的味道,几片法国梧桐的叶子像空中游荡的船儿,摇摇晃晃落在他们四周,被风一吹仿若无数的小舟翩翩起舞。
岑莳的呼吸就在苏一灿的耳边,她承受着他的重量很快走得气喘吁吁起来,呼吸起伏间耳廓几度和岑莳的下颌细微地摩擦而过,一种难以言说的氛围萦绕在他们之间。
苏一灿让岑莳先进家,她则拐去菜场买了食材回来,去的太晚了饺皮都卖光了,只拎了一袋面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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