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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半。

雨势滂泼。

钟烈在赛车场喝了点酒。

他拎着啤酒瓶走出赛车场,被雨淋散了几分醉意,眯起眼扫视周围,没看见一个路灯,这里是郊区,他根本不可能在这里打到车。

正想着,他看见一辆车打了双闪。

钟烈认出了那是谁的车,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那辆车又打了几遍双闪,他才慢吞吞走过去,抬手敲车窗。

苏清打开车门,偏头望向这个喝了酒的小孩。

明明是比赛的赢家,可狼狈的却像是被一群人追着打了三条街,浑身衣服都被泥泞沾染。他跨腿坐进来时,苏清还眼尖的看见他膝盖上破了一大块皮。

他打开车里的暖气,问:“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钟烈紧抿着唇,看也不看他一眼。

苏清:“怎么不说话?”

热气从头顶暖烘烘的飘下来,钟烈突然觉得脑袋很晕很重,压了许久的醉意在默不作声的时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防不胜防。

苏清看见这小孩耷拉着脑袋半晌,又在某个瞬间突然抬起头,

钟烈问:“有烟吗?”

他像只小兽似的急躁起来,茫然的四处寻找,最后逮住了几张浅棕色的手帕纸,随便卷了卷,又要找打火机来点。

苏清夺过他手里的纸,“这不是烟。”

被夺了纸的小孩莫名其妙的开始发脾气,“放屁!这怎么不是烟?你是谁啊?怎么连根烟都不借我?”

苏清觉得好笑,这小孩醉了以后还挺可爱。

他饶有趣味的打量着,看他突然又丧头丧脑的蔫儿巴下来,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咕哝道:“我连根烟都不配抽。”

苏清眯了下眼。

“他们说的没错,确实很脏。”钟烈歪头枕在胳膊上,自嘲似的笑了笑,“那些都是事实,我又堵不住别人的嘴。”

“我住过的地方,可能都被人睡过,也许沾过某个男人的精·液,也许是其他更恶心的东西。那要看钟虚仁喜欢哪一种了,这几年他喜欢男人。”

他像是在笑,又带着哭腔,仿佛经历着什么巨大折磨。

车里的昏暗暖光打在他眼上,映出他眼侧很浅淡的一条泪痕,他还在胡言乱语:“我特别想住个干净点的地方,如果暖和就更好了。”

意识昏沉间,他又看到了,

看见他父亲和别的男人纠缠在一起,隐晦肮脏的画面无比生动。

看见他母亲狰狞着面容,歇斯底里的哭嚎喊叫;看见他父母在阳台上摔碎瓷碗,毫不留情面的大打出手。

他还看见他母亲躺在太平间,脸色惨白得毫无生气,

医生告诉他说母亲是因为救治不及时去世的,仅仅因为缺了一个签名。

他没再出声,也哭不出来,只沉默忍耐着心口刀绞般的痛。这就是他的家庭,他能有什么办法?这么肮脏虚伪,他该怎么洗?洗的掉吗?

“是不是觉得冷?”耳边有个温柔的嗓音低声哄他:“这样有没有暖和一点?小朋友,听话,先把湿衣服脱了。”

钟烈强撑着抬起眼皮,

他被苏清搂住了腰,垂眸便能看见那人艳丽到动人心魄的细长眼尾,那人睫毛轻颤着,眼里却平静温柔的可怕。

他帮他把衣服脱了。

先是长袖衬衫,又是牛仔裤。

他不知道自己醉了没,明明看得清楚,可思绪却像是凝滞了。

苏清跟他距离很近,弯腰抬起他的腿时,手心的温度清晰透过他的皮肤传至血肉,苏清心疼似的蹙起眉,盯着他膝盖上的伤口,问:“谁打的?”

是他自己用玻璃瓶砸的。

钟烈屏住呼吸,看着面前人把西装外套脱了,把袖口用矿泉水沾湿,细细帮他清理伤口,又在最后摘下领带,用领带包住了他的膝盖。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盖过了车外震耳欲聋的雷声。

也可能是热气开得太烈,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

“我有洁癖,也很爱干净。而且家里热气充足,暖和一点不是难事。”苏清轻轻笑着,像是哄小孩似的,“你可以一直跟我住在一起。”

他用领带在他膝盖上仔仔细细打了个蝴蝶结,问他:“喜欢吗?”

.

从赛车场回去后,钟烈洗完了澡倒头就睡。他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沉过,眼皮似有千斤重,满脑子杂七杂八的念头缠在一起。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赛车场上。苏清在耳麦那边问他有多大概率保证对方会让路,他没回话,只踩深了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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