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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颂巴不得隔上八丈远绕着喻识走,再不想提那夜之事。

叙什么旧?叙如何被吊在崖上教训的旧?

陶颂飞快地推脱:“师叔,我初来山庄几日,尚不甚熟悉。日后还有机会请教,若是耽搁前辈休息,实非妥当。”

肖奉一想也是,不必急在一时,于是点了旁的弟子,客气两句就离开了。

陶颂前后脚跟着他跑了,落在喻识的眼里,颇有些仓皇的意思。

喻识心情大好,一路哼着曲儿遛达到住处。

这日子还得过下去,总不能让无用情绪一直拿捏住。

喻识一向是个不得不看开些的人。

陶颂躺在床上,也试图看开些。

师叔方才殷殷让他多与二人来往的话,还在耳边响着。

说实话,陶颂于事后细想,当夜确实杀红了眼,行事说话全然不像素日冷静,若换个计较的前辈,早就抽自己了,被收拾了一顿也纯属自找。

但他一对上那位六长老笑吟吟的眸子,整颗心除了害羞就是恼火,根本平静不下来。

偏生那人的剑法还出奇地好,简直要刻在他心上,让他时时忍不住回想当年众人口中第一剑修的绝世风采。

陶颂乱得一把扯住被子蒙上头,末了还是打算逃,心道讨教之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这一计议,就拖到了比试开始之日。

喻识压根没有这些烦扰,吃好喝好,仗着封弦的幌子四处探看,一来二去的,竟顶着石六长老的名头,混了个眼熟。

直到他又见到顾昙时,才记起解释:“占了你家点儿便宜,别介意哈。”

顾昙为父亲治丧之事,此刻才来,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眉眼越发深沉阴鸷,也没心思追究:“你先前的辈分就那么高,咱们之间也论不着血亲,占什么便宜。”

“论不着血亲”一句,让喻识心下忍不住微微一疼。

顾昙瞥见他神色,又淡淡道:“爹临终前还惦记着姑母,你若是真当自己是义子,千万把查明真相放在心上就是了。”

“我既然随了师父的姓,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喻识轻声接口,“师父师娘无子,原该我奉灵送终,使之安于九泉。况且还有我自己并师兄弟的七条性命,我若有一刻忘了这血海深仇,便是合该天打雷劈的罪人。”

顾昙眸中泛起复杂情绪,也不知是怜惜还是哀伤,默了半晌,才沉声道:“你又何必如此说,便是天打雷劈,也该先轮着幕后下黑手的恶人。”

许是再不忍心看喻识神情,他随口嘱咐了两句不要紧的话,便去与其他门派应酬了。

封弦远远望了一眼他的背影,难得皱起眉头:“以后少同他往来。”

喻识又恢复些素日轻松模样,不由问道:“怎么了?”

封弦摇摇头,只道:“见他一次就惹你难受一次,瞧着心烦。”

喻识叹了口气:“事情又不是难受就可以不做了。”又大大伸了个懒腰:“谁让我命硬呢?又活了一辈子,该着操心啊。”

却又有一熟悉声音自身侧想起,带着些腼腆的笑意:“人都说闭关凶险万分,且年久了,出关就恍如隔世,前辈如此说,看来是真的了。”

崔淩一身月白道袍于一旁坐下,银线绣云鹤,飞江掠水,穿云度日,这青江城的华贵道袍,倒真将他衬出些名门大户传人的雍容气度。

他想是只听见了后半句,兀自给喻识描补上了。

喻识只想掩过去,调笑道:“你这样,快赶上陶颂好看了。”

崔淩微微红了脸,忙推辞:“前辈谬赞了,我哪儿能和陶颂比。”说着,面色又深了几分:“你瞧,仙门众家的女修,一多半都与他搭话呢。”

喻识看过去,正巧有两位清丽女修凑在陶颂面前说话。若是陶颂的脸不像冰块一样冷,这幅郎才女貌的画卷,当真赏心悦目得很。

喻识不知从哪里寻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这人还是年岁太小,有花堪折都不会折。”

崔淩连这话都不好意思听,垂头默了默,品着自身阅历当真太浅,实在与前辈说不到一处去,正要没话找话,大会就于此时开始了。

广渡台邻水而建,初夏新荷未绽,明镜一般的化风湖上只有亭亭十里莲叶,清风拂来,碧波轻舞。

大比自次日开始,这起始仪式便安排在薄暮时分。只天气不甚好,有些阴沉,积云层层堆来,有些要落雨的意思。

仙门大会中的这场比试,才是十年一度的重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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