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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茗枯燥无聊咀嚼着,心里默默想。

顾甜始终没有说话,直到菜上齐了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

烛茗也没有催她,把老鸭汤当白开水自顾自地喝着。

喝完,他拿起顾甜的碗,盛了碗汤,说谎不打草稿:“味道不错,先尝尝。”

汤匙落在碗壁上,叮当作响。

她搅了搅,没有喝,深呼吸看向烛茗:“我来的时候看到热搜了,如果没猜错的话,看剧本不是主要目的,烛老师……是为严零而来的吧?”

烛茗不可置否。

他放下筷子,认真地说:“没记错的话,我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火化了。你告诉我,她做尸检了吗?”

*

“你怀疑严零不是自杀?”

蔺遥回头看了一眼正在45度倒蹬机上练着深蹲的烛茗,脚下蹬动感单车的速度逐渐慢下来。

他停了器械,翻身下地,走到烛茗面前,抬手扶上他紧绷的大腿肌肉。

“蔺老师,你手再往里放一点,我今天就别想健身了。”烛茗目光在他手上逡巡,语气满是揶揄。

蔺遥:“……”

“有点怀疑,又或者我只是……自己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烛茗抬手拿开蔺遥的爪子,继续蹲起,“都是从粉黑无数的巅峰都过来了,能理解她的心理状态。她是单亲家庭,母亲走得早,一个人走来很辛苦的,但走到这一步……”

“五老师怎么说?”

“她也不清楚,那个时候她在片场跟组。后事是公司帮忙处理的。”

“公司的话肯定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我印象里自杀好像不是必须要尸检,除非公安机关有理由怀疑涉嫌刑事犯罪,或者亲属要求尸检。”蔺遥想了想,“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托人问问。”

烛茗做完最后一组深蹲,起身靠在器械上,蔺遥递给他一瓶水,放在他嘴边。

“你喝过的?”

“喝过。”蔺遥觑着他,丝毫没有小心思被拆穿的羞恼,“不过五陵原上和严零是什么关系?你送的礼物怎么在她那儿?”

烛茗仰头喝水的动作一顿,弯眉说:“她说是粉丝。”

蔺遥:“你信吗?”

烛茗不屑道:“你说呢?”

这俩兄妹不愧是双胞胎,一个骗他说是白偲的脑残粉,其实是白偲的男朋友,另一个骗他说严零的粉丝……

他身边粉丝密度这么大的吗?!

烛茗回忆起上午和顾甜交谈,一脸质疑,最终顾甜被逼无奈,举手投降。

她说,礼物快递是严零留下的,那个时候她不住在你寄礼物的地址,租了我的空房。

“房东?”蔺遥挑眉。

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是靠收房租就能养活自己的人,难怪那位编剧看上去悠闲自若,和圈内追逐名利的人格格不入。

越是不差钱的人,才越能把钱当成身外之物。

“说是房东,我猜那个时候更像是严零唯一能交流的朋友。”烛茗说,“我那个时候挺忙的,很多新闻也是回国后才看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些?”

蔺遥点了点头。

在圈里明哲保身惯了,很多事情都看破不说破。

女艺人实在少有和男艺人捆绑在一起的时候,无论何时何地,男女关系都是所有八卦中最容易脱颖而出的一项。

严零和烛茗的绯闻,尽管当时有着烛茗的澄清,但彼时烛茗粉黑混杂,黑料堆得多,并没有什么人相信。后来严零和另一位男艺人恋情的不经意曝光,才让烛茗彻底从这件事里脱身。

但对于严零而言,女团出身的形象,即使在散团后也受到了曝光恋情的影响。

这件事影响了声誉,也多了不少黑粉和质疑她品性修养的围观群众。

尤其是公布恋情不到一个月就传出分手消息,更让人肆无忌惮地给她按上了“水性杨花”的标签。

再后来,严零的存在阻碍了某些人往上爬的路。

公司权衡之后,决心献祭势单力薄的严零作为另一位的垫脚石。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严零决心转型,音乐风格和主题大变,小众爱并不能留下当初大势时圈下的粉,一时间走的走,散的散。

可这个时候她依然咬牙撑着。

真正击溃她的,在蔺遥看来应该是一桩“靠金主上位未果大闹某会所”的传言。

所有涉事人员的信息都被打了厚厚的马赛克并且保密,唯独严零歇斯底里的模样在网上以视频的形式被疯狂转发。

——她疯了吗?

——看不出来原来这么放浪啊。

——艺人没有艺人的样,和出来卖有什么区别。

……

此后过了没多久,翻了一年,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她自杀了。

蔺遥说的,和烛茗后来查到的相差无几。

有资本力量的介入,很多帖子被删了都看不见全貌,但也能大概拼凑出一个故事。

“你知道我看到那些评论时心里有多凉吗?”烛茗讽笑,“他们嘴里说的,根本不是我认识的小姑娘,而那些人,还有曾经占据着她所有心的粉丝。”

蔺遥拿了块毛巾搭在他头上,无声地擦着烛茗额头和颈间的汗。

“如果她真的是崩溃自杀,所有人都是凶手。”

烛茗的声音轻轻的,但是很冷。

资本力量的任性妄为,同事事不关己默不作声,网络暴力的二次伤害。一切都成为了利刃,直指向那颗早已经千疮百孔的脆弱内心。

“包括我。”

收到了三十多条语音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自己。

积压在心底长达一年之久的阴郁在此刻想蔺遥尽数倾吐,好像忽然有一种解脱感爬上来,让他恍惚而疲惫。

他目光有些呆滞,盯着脚下,陷入沉思。

忽然被蔺遥揽进怀里。

“别,都是汗。”他挣了挣,没挣脱,被蔺遥双手紧紧圈着,像是要按进身体里。

蔺遥托着他的后颈,下巴抵在烛茗肩上,没有说话。

“这次专辑《琴箫》上的小字,也是写给严零的吗?”就在烛茗快要在蔺遥怀里睡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他问。

他愣住,上午顾甜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我想,我不是靠过去的回忆活着,我是靠眼前的现实活着。

专辑的小字上如是写着,他本以为没人会注意到。

“不是。”他回抱住蔺遥,轻轻摇头,“是写给我自己的。”

*

训练结束,俞可爱照例拿出手机在练习室拍了张自拍合照。

妹妹们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她随手刷了一下热点。

《乡长与永无乡,我的竹苓cp好像等到了售后》这篇文章映入眼帘。

这……

她想了想,给烛茗发去了信息,同时把姑娘们都叫了过来。

这不是收了手机就能回避得了得恶评,她们也迟早都能看到。

“……看完了。”叶新桃看完,把手机递给伸长脖子想再看一遍的秦怀,动了动嘴唇,到底没有继续说。

俞可爱:“什么感想?”

秦怀挠了挠头:“就……替身梗?”

众人:“……”这孩子怎么这么欠揍啊?

“不否认烛总对我们的期望里,可能带着对严零的缅怀。“石玥冷静地说,烛茗不止一次的劝诫,想来确实有严零的前车之鉴,“但是mv的选曲,几场比赛的主题都是我们自己定的,我们就是我们,不是严零姐,不是吗?”

殷柠和叶新桃点头,她们相似,却不相同。

秦怀被俞可爱的目光盯得缩了缩脖子。

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下,嘴里嘟囔着:“这群人也是无聊。当初全网都在给严零点蜡烛的时候,烛总没有发声,一群人跑去评论区里骂他。现在就忘了当初是怎么质问他的了?”

当初各个有头有脸的鲜肉粉丝都扛着正义之师的大旗去声讨烛茗,只有佳肴各大站在群里疯狂发公告,禁止他们顶着粉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有偏颇的看法。

现在想来,倘若他们真的做了,怕是蔺遥和烛茗之间的矛盾只会更深,甚至和好无望。

从某种层面上,只有佳肴最懂烛火,也只有烛火最懂佳肴。

秦怀正抱怨着网友没有心,手里忽然一震。

低头一看:“啊,烛总发长文了,九哥解锁一下。”

烛茗的长文还是一如既往的烛式风格,语气里极尽嘲讽。

“当初说我没有心,都不为严零祭奠的你们,怎么突然就开始信誓旦旦说我情根深种了?精神分裂这病,咱们总有一个该去医院看看吧?你们去还是我去?”

“当初骂严零骂的话我可都记着呢,怎么来个人说一句‘nl和严零’真像,就开始集体吹她怀念她了?是不是以后也要把那些不入流的词往我们姑娘身上放呢?恕我直言,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廉价。”

“窥屏的某些所谓的严零粉丝,我和严零关系好不代表我对你们也仁慈。人都死了这时候哭着喊着说我喜欢她多少年了有用吗?用不用我来帮你们回忆回忆,当初脱粉回踩和她撇清关系的人是谁?”

在文章的最后,烛茗贴了一张截图。

图上是严零和烛茗的对话框,有一条语音被转成了文字。

日期,是她去世的前一天。

她说:一直以来我是靠他们的鼓励和支持撑到了现在,可是连他们都不信我了。哥,我累了,我想歇一段时间,好好睡一觉,最好梦里他们还是当初为我加油鼓劲的模样。

接着这上图,烛茗写道:“如果每个人都朝她心里捅了一刀,那你们就是含笑动的手。去年我没心情创作,只写了一首歌,劣刀。

“你们不配骂我和夸我,因为严零的心意和我的缅怀,你们从来都不配懂。”

一把劣刀插在心上,而我梦到铁锈清香。

蔺遥对他说,如果他是刀,他甘之如饴。

严零也是这样想的。

即使再卑劣,她还是深爱着,梦里也放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达成,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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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不是靠过去的回忆活着,我是靠眼前的现实活着。”(孙犁《琴和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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