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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吾将来飞黄腾达,定要叫这厚颜无耻、心肠歹毒之顾氏女长跪吾前,忏悔思过。到时,吾定傲然拂袖去,凭她多少眼泪,皆置之不理。”
入夜,一弯弦月天如水,书房内灯火煌煌。
时年十三岁的奚家二公子拖着“半副残躯”趴在案头,压住翻飞的纸张,咬牙切齿地于自己的悔过书上如是写道。
他两手被纱布裹成猪蹄,下笔却有劲,字越写越大,笔锋尖锐如剑,随便拎出一撇都能捅死个人。
八岁那年,他被选为太子伴读,自那以后,就一直随皇子公主们,在崇文馆念书。
太子总也摆着张冰块脸,五年来,他们都没怎么说过话。但旁的皇子和公主都是好想与的,他的小日子过得还算顺遂。
直!到!那!日!早!上!
那个女魔头来了,带着她的孪生妹妹,和一脸欠揍的傻笑,趾高气昂地站在他面前。
那时,他不小心将一块墨锭从桌上碰落,正俯身要捡。她领着妹妹入内,啪唧,一脚踩在了墨锭上。
咯吱,墨锭清脆的碎裂声从她绣鞋底下传来。他的心也“咯嘣”一声,碎了。
那可是信雅轩的镇店之宝,制墨的材料极其罕见,有价无市。他托了好多关系才弄到手,一直没舍得用,预备今日拿来炫耀一番,就收入匣中好生珍藏。
可现在......
小姑娘不知他内心的痛楚,抬脚瞧见鞋底一团黑,两道细眉往中间挤,“谁这么不长眼,把煤团子带这来,还故意丢在路中间?过分。”
过分?到底谁过分?
他眉梢抽了抽,仰面恶狠狠地瞪去,深吸一口气准备开骂。
小姑娘也在看他,偏歪着脑袋,透亮的杏子眼滴溜溜打转,神色天真又无辜,还......怪可爱的。
这口气就这么梗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算了,她也是无心,就当自己倒霉吧。
他懊丧地挠挠头,转身要回位子上坐好。她却先踮起脚,拍了拍自己的肩,语重心长道:“算了,看在你也是无心的份上,本姑娘就不与你计较,下不为例哦~”
说完便顽皮地眨了下眼,哼着歌领她妹妹入座。绣鞋一蹬,翠盖珠结的月白长裙翩飞,扬起地上的墨屑,糊了他一脸。
......哈?
他眨巴眨巴眼,呆怔住。
直到众人哄堂大笑,他才将将醒神,勉强歇下去的气焰又“蹬蹬”冒头。若不是崔太傅正好入内,他真要上去同她大战三百回合。
这便是顾蘅,以及她送给自己的第一份大礼——满脸灰。
崇文馆非一般书塾,只给皇子公主和少数几个得了特许的勋贵子弟授课。此前除了宫中几位公主外,还从未来过别的姑娘。
几位皇子颇觉新鲜,放课后都自发地围着姐妹俩打转。
妹妹性格腼腆,从始至终都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那丫头就不一样了,小嘴跟喇叭似的,动起来就没完没了,天南海北地瞎杜撰,想起一出是一出,把那些没出过皇城的龙胎凤种唬得一愣一愣。
没几日,她就成了崇文馆里的风云人物。
除了自己和冰块脸太子外,所有人都爱同她说话。甚至有时,他同几个不在崇文馆念书的世交子弟出门打马球,他们都会红着脸跟自己打听,那丫头的事。
有什么可打听的?
她很漂亮么?也就那样,五官都没长开,就是个圆滚滚的小团子,所有形容美人的词都跟她没半点关系。这些人到底瞧上她什么了?
令人费解。
他虽不喜顾蘅,但那段时间,她不过来招惹自己,他也就视她为无物。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日子也算相安无事。
可霉事就是从那日开始的。
太液池边上有一座楼阁,名唤语海楼。
檐牙高啄,雕廊画栋,却因长久没人居住而荒废,草木肆意滋长,隔水只能瞧见个黛色楼顶。传闻夜深人静时,常有人听见里头传出女人的哭声,鬼屋之说也由此而来。
那日崔太傅生病,放他们一日假。有人提议去鬼屋试胆,还要求一个一个进去,彼此不能做伴,谁走不完谁就要受罚。
小孩子的把戏,他不感兴趣,东西都已收拾停当,准备回家。扭头却见太子殿下立在门口不动,望着那群人离去的背影,皱着眉头,似有心事。
他顺着他的目光,好奇地看去。
视线尽头,竟是顾蘅!
从没拿正眼瞧过姑娘的太子殿下,竟也成了那丫头的裙下之臣!这消息不可谓不劲爆,看来这位冰块脸还残存着那么一丝人气儿。
冰块脸和女魔头,旷世绝配啊!
在好奇心驱使下,他头一回主动寻太子攀谈,鼓动他去阁楼凑热闹,想看看这两人究竟谁先折腾死谁。
答案显而易见,最先被折腾死的,就是他自己......
他和太子前脚才至语海楼,死丫头后脚就尖叫着从阁楼里跑出来。
几位皇子都想英雄救美,争先恐后地围上去安慰她。可她谁也没搭理,径直穿过人群,不顾一切地冲到他怀里,牢牢抱住他的腰。小小的身子细细打着颤,可怜得不行。
说老实话,他出身将门,长到这么大都只跟男孩接触过,且很多数时候都是在校场上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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