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恣意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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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栀蹲在家门口,额头抵在膝盖上的双臂中间，纯白色的裙子上，现如今沾满了雨水的污渍,水滴不住地往下落。

滴答、滴答的声音,格外清晰。

江尘站在门口,眉头不禁皱起,小姑娘今天把自己搞得这么糟糕。

语栀抬起头,撞上江尘乌黑如墨的眼眸。

语栀吸了吸鼻子，她眼圈红红的,脸颊上的泪水混着雨水，半湿未干,一时之间,分外狼狈。

语栀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迅速用手擦了擦脸颊。

脸颊开始升温,好像在大美人面前，很多次，语栀都是最糟糕的模样。

江尘却觉得,温语栀此刻像一只小兔子,刚在泥中打完滚，又没有抢到萝卜吃，有些可怜的红眼睛小兔子。

江尘停止心中的乱想，弯下腰,在语栀面前伸出右手：“来，先起来。”

江尘的手指修长，指节白皙，有的指甲上沾染了颜料留下的洗不净的色泽。

语栀盯着江尘的手看了半秒，然后,像是被他温柔的声音给蛊惑了一般，伸出左手，握住江尘的右手。

江尘猛一用力，将语栀从地上拉了起来。

因为刚刚蹲在地上的时间太长，语栀的脚有一些麻，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她踉跄了一下，差点倒在了江尘的怀里。

江尘及时伸出左手，扶住了语栀的肩头。

语栀脸颊滚烫，怕影响了其他楼层的人，她在地上轻轻跺了跺脚，来缓解麻意。

江尘的手掌温热有力，将温暖缓缓传递给刚刚淋了一场大雨的语栀。

进了门，两人不经意间便松开了手。

刚刚那般牵手，像是最自然不过了。

“先等一下，我先帮你拿一条干毛巾，一会再洗一个热水澡。”江尘边说着，边从鞋柜里帮语栀取拖鞋。

江尘这里没有女士拖鞋，他拿出一双自己的，对语栀而言，要大很多，江尘皱了皱眉。

语栀：“没关系，我就穿这双好了。”

江尘蹲下身子，把那双浅白色的拖鞋放到语栀脚边，然后直起腰：“我去给你取条毛巾。”

江尘动作很迅速，不一会，便从洗漱间的柜子里找出一条没有用过的新毛巾，他把毛巾外边的塑料包装撕掉，然后递给语栀。

“先擦一擦，今晚是没有带家门钥匙吗？”

“嗯。”毛巾很柔软，语栀用它首先先擦拭着头发，毛巾吸收了水珠，开始变得潮湿。

江尘从厨房找了一个透明的杯子，想要给温语栀先接一杯热水。

取出杯子后，江尘才意识到，他这里没有热水，江尘平日里都是喝冰箱里的矿泉水。

江尘想到语栀刚刚淋雨，应该喝一些热水才好。

他从橱柜的最下层，找出了热水壶，然后在水池里清洗了一下，这才把冰箱里的矿泉水取出，倒入水壶里。

“哒”的一声，橙色的指示灯亮起，不一会儿，烧水的嘟嘟声便响起。

水雾慢慢升起。

江尘趁着等待水开的时间，来到客厅看温语栀。

她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了沙发旁边的一个独立角椅上，语栀怕身上的水珠，把沙发给弄湿。

江尘快步走到她身边，注意到，温语栀的手臂，锁骨，很多地方都有或深或浅的伤痕。

江尘的眸色变暗，喉结滚动：“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语栀放下毛巾，随意地扫了一眼伤处，有一些是淤青，有一些破了皮，渗出了血。

很疼。

但在江尘面前，语栀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儿，不小心弄上的。”

江尘曾经和温语栀一起去医院上过药，他自然知道语栀有多怕疼，更何况，这些伤，怎么看，也不是随便弄上的。

看到温语栀无所谓的模样，江尘开口，喊出三个字，声音中带着点儿无可奈何的意味，像是撒娇一般：“语栀姐。”

语栀面色一滞，缓缓抬头，看向江尘，不禁说出实话：“就是，不小心和别人打了一架。”

“不小心？”

“唉。”语栀叹了一口气，“抄近路走了一个小巷子，遇上三个精神小伙儿和一个老油腻，就不小心动手了。”

语栀说完，没等江尘说话，就又补充：“不过你放心，我以一敌百，秒杀了他们四个人，把他们打得在地上找娘。”

江尘明显不相信一般，却又无可奈何：“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能跑就跑，打电话求助，千万不能单打独斗，最关键不要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

江尘的声音很严肃，恍惚之间，语栀只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成了江尘来训她了？

不过语栀没有反驳，只是乖巧地点点头。

“呼噜噜”，水壶里的水烧开了。

江尘走到厨房，给刚刚洗干净的玻璃杯里倒了一杯热水，端到茶几上。

江尘又去找碘酒，他不确定家里有没有这个东西，因为他从来不用。

好不容易，江尘在卧室的柜子里找到一瓶碘酒，确定没有过期之后，江尘把碘酒和棉签一起拿给语栀。

“你身上有伤，还能洗澡吗？”

语栀：“我这个伤很轻微，不碍事的，再说了，淋了这么大一场雨，不洗澡的话多难受，还可能感冒。”

江尘欲言又止：“如果你不能洗的话，我可以帮你。”

语栀抬起头直视江尘，愣了半晌，慢吞吞地开口：“你想怎么帮？”

“……”

暖黄色的灯光透过蒲公英形状的吊灯，将客厅照得一片温馨。

一时之间，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旖旎。

语栀的脑海中，想入非非。

大美人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滑动在她的肌肤上……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语栀赶紧摇摇头，遏制住自己的邪念，不行，以后还得让江尘叫她“姐”，一直警醒她。

江尘的脸颊上染上绯意，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嗯？”

“下这么大雨，下次给我打电话，我去给你送伞。”

语栀摇摇头：“这雨这么大，你打着伞出来也得淋湿，湿两个人还不如湿一个人。”

江尘垂下眼眸，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扇动：“我不怕，这样的话，你会少淋点儿雨。”

语栀一时无言，她心头一暖，向江尘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

江尘这里没有女士睡衣，他找了一件自己长点儿的白t恤，递给语栀。

语栀去洗澡的时候，发现置物台上有江尘准备好的新浴巾、新毛巾、t恤，还有牙杯，里边放着新牙刷。

语栀不禁一笑，江尘真的很细心。

以后和小姑娘谈恋爱，肯定是个暖男。

语栀有些羡慕未来那个小姑娘。

等语栀洗完澡，穿上那件白t恤走到客厅的时候，江尘眸色一暗。

语栀穿着这件t恤，很漂亮。

白t刚及腿根，包住了臀部，像是流行的bf风衣服，露出了一双腿型优美、白皙纤细的腿。

语栀的膝盖处，还可以看到上次骑车子摔跤时留下的疤痕。

才没太长时间，又平添了很多伤。

江尘把水杯递给语栀，滚烫的温度已经褪去，现在的水温，刚刚好。

语栀喝了满满一杯水。

江尘又从水壶里给语栀倒了一杯，然后拿起手边的药：“预防一下，不然明天感冒了。”

语栀认出是她上次给他拿的感冒药：“不用了，感冒不了的，我身体倍儿棒。”

江尘摇摇头：“语栀姐，你得听话，不能讳疾忌医。”

语栀：“？？？”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她当初好像也和江尘说过类似的。

语栀拿起药片，就着水吞下。

语栀仰头的时候，江尘忽然注意到，语栀的脖颈和后背相接处，也有淤青。

待语栀吃完药，江尘把茶几上的碘酒和棉签拿起，对语栀说：“我帮你上药。”边说着，江尘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

“不用，我一会儿自己上吧。”语栀下意识地反驳。

说完之后，语栀摸了摸脖颈处的伤口。

好像，确实，有些不方便。

江尘似乎不容她反驳，拿着药走到她身边，轻轻撩开语栀颈间的碎发。

酥麻的感觉，顺着尾椎骨，不断向上，传到语栀的大脑。

语栀轻咬住嘴唇。

江尘上药的动作很温柔，但按压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痛意。

那段脖颈白皙如美玉，伤处覆在上边，异常刺目。江尘上完药，手离开的时候，不小心轻碰到语栀的肌肤。

语栀感觉那阵触感，如同羽毛一般，悄无声息，却迷人心智。

“剩下的我自己上吧。”怕事情再发展下去，语栀连忙说。

江尘停顿了一下，把手中的药瓶递给语栀：“别的地方还有够不到的吗”

“没有了。”

语栀没有告诉江尘的是，她的背上也有伤处。

…

江尘早已经把语栀住的房间收拾好：“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找一个开锁师傅。”

“嗯。”

吹风机嗡嗡作响，热气腾腾之间，语栀轻声应答着对面温柔的少年。

江尘的房子和语栀的不同，他的是三居室的，语栀睡在了其中的一间客房。

夜晚，语栀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窗外的雨声仍然不休止，伴着阵阵惊雷声，噼里啪啦传入屋内。

一天劳波，语栀的困意逐渐袭来。

在进入梦乡的前一刻，语栀的脑海中，仍旧是大美人温柔含笑，给她上药的情景。

-

前一天晚上忘记对闹铃儿，第二天语栀自然醒的时候，窗外晴朗，被暴雨洗刷过的天空格外明净。

语栀看了看床边的手机，七点一刻钟，她起床，将床铺整理好，然后去洗漱。

走到客厅，语栀看到，江尘已经起床，正在餐厅忙碌。

江尘家餐厅和厨房与语栀的房子装修方式一样，都是错层式的，从厨房往上走几步台阶，便是餐厅。

早上的阳光从窗户外钻进来，细碎的光芒飘浮在半空中，落在江尘身上，他听到声响，抬头看向穿着宽大白t恤的语栀。

“起来了？”

“嗯，你在做什么？”语栀的声音本来是软软糯糯的，淋了一晚上的雨，再加上刚起床，声线变得低沉，带点儿性感的意味。

江尘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个声音给蛊惑了。

语栀走到江尘身边，看到大理石台面上摆的生菜、番茄、面包片、鸡蛋、生鱼片。

“在做三明治吗？”

“嗯。”江尘浅笑，没有多说什么。

语栀看到台面的另一侧，有几个塑料袋，袋子里是一些食材：“这是你刚买的吗？”

江尘的视线转向语栀手指的地方：“嗯，家里什么也没有，我今天早上出去买的。”

“那你今天几点起床的？”

江尘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了想：“不到六点吧。”

语栀咋舌。

过了好半天，江尘还在与那个生鱼片斗争，食物被糟蹋得一塌糊涂，语栀看不下去了，戴上手套：“我弄吧，一看你平时就不做饭。”

江尘羞涩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平日里只有他自己在的话，江尘只会吃几片面包，要不就直接不吃早餐。

“不过本来，这也不是你该做的事情，你现在，就应该好好学习。”

江尘：“……”

语栀习惯性地打开了冰箱，却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除了一整提的矿泉水和方便面。

冰箱门的侧边有一瓶酸奶，语栀拿起来，发现早已经过期了。

语栀：“……”

这过的叫什么日子。

语栀心中一颤，余光扫过一旁的江尘，只见他在熬鱼片粥，面容柔和。

语栀现在只怀疑，那个米，是不是也是他今天早上刚买的。

“哒”的一声，热水壶跳灯了。

水汽向上弥漫，江尘清洗了一下语栀昨天用过的玻璃杯，然后给她倒了一杯开水，放在一旁，等它凉成白开水。

江尘放下杯子后，转身从冰箱里取了一瓶矿泉水，然后拧开瓶盖，就要仰头喝尽。

却被语栀一把拦住：“诶，你也喝点儿热水呀，怎么能一起来就喝冰水。”

语栀还记得，昨天江尘从橱柜里取出热水壶的事情，很明显，他平常根本不喝热水。

“没事，我习惯了。”

语栀抱着那瓶水，胳膊都感觉有些冷：“不行，江尘，你知道不知道，这个习惯很不好，会伤胃的。”

江尘眼神有些茫然。

语栀心下一软，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母，生而不养。

“相信我，我是医生。”

江尘笑起：“嗯，听你的。”

“听你语栀姐的，准没错。”

江尘唇角带着笑意，又找了一个玻璃杯，洗干净之后，也凉了一杯白开水。

在语栀的帮助下，没过多久，两人的早餐便做好了，三明治和鱼片粥，很鲜美，就是粥有点儿咸，有点儿糊。

“其实放了鱼片，可以不用再放那么多盐了。”

江尘看着她：“嗯，下次再给你做，肯定不会这么咸了。”

语栀点头应答，却忽然意识到，下次？为什么还会有下次？

她咽下一勺粥，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对了，我早上的时候，联系了修锁换锁的师傅，一会儿九点钟的时候，他就来了。”

语栀微微有些惊讶，没有想到江尘会细心到这地步：“谢谢你呀，江尘。”

少年坐在餐桌边，笑着不说话。

…

吃完饭，语栀看了看时间，八点十分，还有五十钟，修锁师傅才来。

语栀想要去洗碗，江尘不让，硬是让她去客厅看电视，而自己去洗碗。

语栀坐在沙发上，有些无聊地玩着手机。

温之寻给她发微信：

【这两个折扇，该选哪一个？】

语栀点开看了看两张图片，一个是黑底的，一个是白底的。

【黑色的吧，酷一点吧】

【这是给知予准备的？】

语栀看到折扇上的标识，有“知予”两个艺术字。

【嗯，这是送给超话姐妹的周边，他不是九月就要过生日了吗】

语栀撇撇嘴：【你这生日礼物，我怎么感觉已经准备了快一年了】

【谁说不是呢，从去年知予过完生日，我就在想今年怎么过】

语栀不太理解这种二次元、未曾谋面的感情。

温之寻：【我今天起得早，起床后重新翻看男神的漫画，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

【我发现男神笔下每一本的女主角，虎口都有一颗痣】

语栀：“……”

这可真是真爱。

【万一是印刷问题呢？】

【不可能，每一本都有，其实之前就有粉丝注意过】

【唉，我猜啊，知予喜欢的女生，虎口上肯定就有一颗痣】

语栀不禁伸出手，恰好看到，自己的虎口上就有一颗痣，不禁笑出声。

【刚发现，我虎口也有一颗痣】

【不会知予画的，就是我吧】

语栀故意刺激着温之寻。

温之寻给她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这又不是屁股上长了根尾巴，虎口有痣是什么稀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