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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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喜继续问:“你走读还是住校啊。”

顾晏说:“走读。”

龚喜说:“我也走读，就学校大门出门左拐那巷子里，有一家烧烤你知道不，就我爸开的。”

顾晏听到这，有些意外了，“你爸开的？昨天放学我还去吃了，味道挺不错的。”

龚喜兴奋的睁大了眼睛，“是么？哎哟，昨天我有事儿就没去店里帮忙，改天你去吃我给你免单!”

顾晏笑着点头，又和他瞎扯了几句，他发现龚喜这人挺实诚的，看着就讨喜，他说着说着也跟着一起乐呵，立马把何辰忘一边儿了，然后就听见上课铃声响起了。

接下来，直到下午放学，顾晏也没能和何辰继续上午的话题。放学后，他走到学校附近的公交车站，果不其然见着好多学生在那儿等着，公交车被挤得晃晃悠悠的，顾晏看着头都快大了，于是继续往前走着，打算到前面点儿打个车回家。

不过这个点儿，又是下班又是放学的，顾晏走了十几分钟愣是没打着一辆空车。

顾晏家其实离一中不远，不过他今天没骑自行车，不想挤公交又打不着车，他正郁闷着掏出手机，琢磨着要不要打电话叫李叔来接，就听见前方不远处有个小孩儿气急败坏的吼:“何新，你给我站住!”

何新这名儿咋这么耳熟。

顾晏抬头，就见前面一小男孩儿背着个书包使劲往前跑，但不知道是不是跑得太快了，他的右脚看得出来有些跛。距他身后几米处跟着仨小孩儿，一边追一边喊着，“死瘸子，你今天死定了！”

闻言，顾晏脸上一沉，上前几步拦住了何新，然后把他拉到了身后。后面跟过来的三个小男生立马紧急停步，看着面前明显比他们高大的顾晏，心里一阵发虚。为首的一个小男孩立马向另外两个招招手，“走。”

顾晏立马喊了一声:“站住!”

仨小孩儿闻言立马脚步一顿，不敢走了，一双双眼睛带着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大人”。

“你……你要干什么。”站前头那个小男孩儿有些强行镇定的问。

顾晏沉着脸，语气也不太好，“你们追着他跑什么？”

“我们……我们就追着他玩儿。”三人中一个小孩小声的回答。

为首那个小男孩儿脸一横，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因为他是个瘸子!”

顾晏闻言，顿时被气笑了，声儿不由得拔高，“因为他是个瘸子!瘸子和你他妈的有仇啊！”

那仨小孩儿突然被吼得一愣一愣的，然后下一秒竟然都“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顾晏也像是被这哭声惊醒了一下似的，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自己怎么还和小屁孩儿较起真来了。

于是他转身拉着何新就走了，留下那仨还在嚎着的毛孩子。

按理说顾晏不至于这么不懂事，没错，顾晏是对这个“瘸子”有些生气，甚至有些敏感。因为他小时候也调皮过。

有一次爷爷的老友带着小孙女来家里拜访，几人坐在沙发上聊天，看得出来当时爷爷很高兴。

顾晏当时本来也老老实实坐在爷爷旁边，打量着爷爷老友的小孙女，穿着一件粉色连衣裙，看上去比顾晏大一些，很是可爱。不过当她突然起身走了几步准备去上厕所时，顾晏却突然震惊得叫出声。

“哎呀，她竟然是个瘸子!”

闻言，小女孩儿愣了，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揪着裙子，眼神带着惊慌和躲闪的望着他。

顾晏爷爷更是直接，当场一巴掌给顾晏扇去，沉声说:“给我道歉!”

顾晏当场就懵了，印象中这是爷爷第一次动手打他，也是他第一次听见爷爷用这么生气的声音对他说话。他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一股血冲向脑门儿，豆大的眼泪珠子吊在眼眶里，死犟死犟地说:“凭什么，她明明就是一个瘸子!我又没说错!”

爷爷闻言，气得扬手就要再给他一巴掌，还是对面爷爷的老友赶忙拉住了他，“算了算了，小孩子不懂事儿。”

事后，爷爷和他说:有些人身有残障已经够不幸了，可是这是他们的过错么？他们往往需要承受更多的压力和付出更多的努力去向正常人靠齐，而你不仅没有关怀和鼓励他们，甚至还把他们的不幸当做笑点或是缺点去伤害他们，你觉得这样过不过分生而健全，你应当感恩。

之后，爷爷的老友偶尔再来家里时，却再也没见过那位穿粉色连衣裙的小姐姐了。然而，当时那位小姐姐惊慌失措的眼神，顾晏觉得他这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