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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花翻倒,瓷瓶破碎,白妗翻出窗子,一跃而下。眼前还停留着血块挪动的残影,她牙关紧咬,压抑干呕的欲.望。
落地不稳,脚踝一阵刺痛。
夜风一阵一阵刮过,如鬼怪呜咽。
客栈门前两盏灯笼被吹得摇摆乱撞,红光似血。整座客栈寂静得可怕,那扇暗红的门上,不知何时被人交叉贴上了黄色的封条。
仿佛…这是一间废弃多年的楼宇一般。
白妗心跳如擂鼓,飞快走到棚里,却见马棚中空空如也,只有一头黑毛驴埋头嚼着草料。
有人来到身后,是姜与倦。
他取回了咽欢,却不知为何指尖有血,白妗惊疑不定:“这是…?”
“无妨,并不是我的血。”他笑笑,将血迹在干草上揩去。又扶着白妗坐到驴背上,拉低帽檐,牵着绳便大步走出篱笆。
这村庄入夜以来,家家灯火寂灭。
小路上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星光借以照明。
草叶簌簌拂过鞋边,姜与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听见自己尚且平静的呼吸声。
倘若此时挑灯照亮,会发现青年眼底没有丝毫恐惧,甚至充满着隐秘的愉悦…
能与妗妗独处,呼吸在耳边交缠…她就在自己身边…
此时的每一刻每一息,都值得回味。
没有繁琐的公务,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盛京千里之遥,该死的人凄惨死去。
而妗妗惶恐不定,全身全心都只能依赖他…他享受这种感觉,甚至希望无限地延长。
白妗浑然不知他的想法,心底不安在逐渐扩大,牢牢攥紧了手。
黑暗中,看不见姜与倦的脸,只能瞧见隐隐约约的轮廓。
脚踝的刺痛提醒着她,只能依靠胯.下的毛驴代替行走。可是…她俯低下去,想要尽量地靠近他一点。
茫然睁大眼睛,低声而急促地唤:
“姜与倦…”
听见他答:“我在。”
就像获得某种未知的安定,她稳住了颤抖的手,不知疲倦,开始一声接一声地唤着他,“与倦…”“哥哥…”
有时候是倦哥哥,有时候是夫君。
“我在。”
“我在。”
“我在。”
他不厌其烦地回着,短短两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贴心而强大的力量,让她慢慢找到确定的归属感。
她突然…好想让他抱抱自己。
不能,这个时候不能任性,理智在大声地制止,情感却推搡着她向前,因为他待她很是温柔纵容,任何任性的要求,统统都会被满足,所以向他撒娇卖痴,已经成了习惯,改不了了。
白妗咬了咬唇。
“夫君,妾…害怕。”
少女声音里有压抑的哭腔。
然而这次,姜与倦没有回答。
他沉默着。
这一幕,多像…他喝醉以后,回到通明殿的路上,即便那个人就在眼前,心口却充满着害怕失去的情感。
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一声声地唤她。
现在,却完全掉了个个儿。
妗妗,你终于害怕了么。
你在害怕失去了么?
姜与倦想。
身后突然失去了所有声音。空气仿佛一下子拉成紧绷的一线。
回眸,少女如同一片枯叶一般,从驴上坠了下来。
他瞳孔紧缩,“妗妗!”
她落入他的怀中,而那驴竟曲腿软倒,抽搐着口吐白沫,似是毒发身亡。
姜与倦掐上她的人中,白妗强撑着睁开一线,瞳孔无法聚焦,咬住舌尖,依靠疼痛清醒。她嘴唇翕动,吐出短短一句:
“茶糕…有问题…”
他好像说了一句什么。
她无法听得分明,眼前只是人头攒动,模糊成一片虚像。
无法扼制的困意潮水一般漫上,她想用月牙刃割开手腕,以剧痛唤醒神智,被他猛地按住。姜与倦动着嘴唇,似乎在喊:
“妗妗…不要…”
——却猝然一顿,一股粘稠喷在了她的脸上。
白妗只觉身上一重。
因浓烈的腥味冲击了嗅觉,视线有片刻的清明。青年双眼紧闭,倒在了她的怀里,唇角涌出血来,面孔上还带着对她的忧虑…白妗僵硬转动眼珠,看见一支□□,深深插.进青年的背部。
伤口很快发黑,箭上有毒!
白妗呆怔,却无法控制身体一寸寸地软化,手指还被他紧紧扣在掌心,骨肉相贴。
空中仿佛泛起一丝波纹。
又是那阵空灵的铃音。
浓浓的夜色乍亮,四名美貌的白衣少女,挽着灯笼飘近。
一顶血红的轿子,停在了不远处。
鲜红的丝帐飘动,一只手撩开帘子,一双雪白的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鞋履,来到相拥着的他们身前。那人微微俯下,目光悠悠地抹过白妗,停在她怀里的人上。声音如远远从天边传来,仿佛吟叹的梵音,美而空灵:
“果真是你。”
白妗勉力瞠目,却对上一双过分美丽的眼睛。
令人神魂眩晕。
……
*
好暖…
温暖如春。
这温暖渗透进了四肢百骸,带来极其舒畅的体验,任何起伏的情绪都在这种温暖之中消失、轻松,忍不住舒展了身体,仿佛正在一个极温和的药池里泡澡一般…
手指一动,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到正被温暖的液体环绕着。
不是梦,她真的置身于水中。只是为何浑身发软…连睁眼都做不到…
有人在吩咐:
“油榆五钱。白枫子两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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