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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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矫的死像噩梦一般笼罩在了嬴政的心头。让她压抑，让她无法呼吸。当她抛弃一切的顾虑,选择将成矫救下来时,成矫却死了。这个死局虽不是她亲手布置的,可是她却听任死局的发展带走成矫那条年轻的生命。

犹豫、思虑让她失去了这世上本就不多的、一个真正为她好的傻孩子。

无论是逼韩割地,还是抓住有秩,都证明成矫是可堪大任的。而这次在局中的表现，更是证明了成矫有着怎样一颗赤诚的忠心。

然而她——太狭隘了。被古今的所谓先例，被竹简文字中的危言耸听吓住了。

嬴政自成为秦国人以来,做了许多事,也做错了许多事,就如她的公父所言,每一次的错误都会带来惨重的代价。得到的都是血与泪的教训。不是以她的性命作代价，而是以她所珍视的人的性命为代价。

为何成王的道路两旁遍布着尸骸？以前,嬴政以为那些是成王之路必要做的取舍，但如今看来,不过是君王的一种自我安慰。那些遍布的尸骸,有多少是因为君王自身的一念之差,自身所犯的错误带来的？君王们恐怕也不敢直面。

强君或弱君，越走越孤独者，不过是被胆怯迷蒙了心,而去找些冷血的借口去掩盖逃避。

一代帝王当真要六亲不认，除却身边所有的近臣，当真要让疑窦和顾虑挤满自己的床榻？

这样的王——不是嬴政心里的王。也不是秦国乃至千秋万代以后需要的王。

国母——国之表率，国王又何尝不是国之表率？

猜忌、残暴、孤独,这些能让一个国家变成什么样？

既然她身上担着秦国自古以来的历史大任，去做成一件亘古未有的事，她又怎能一味地从古书中寻找答案？

她须得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当机立断。

她要做成一位亘古未有的君王，权倾天下，保住她想要保住的人，绝不以牺牲她所珍重的人为代价。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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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不顾群臣劝谏，为成矫办了浩大的葬礼，同时在下葬的那一天站在陵墓前亲自为成矫洗刷冤屈，她所有的言论全被史官记录在册，并放入只记载秦国有功王室生平与言论的藏书室里。

办完成矫的事情后，嬴政只觉得心神俱疲。

但面对五月农忙之时，嬴政身为君王，便领着几个近臣武士与苏盈玉一起到下面督查农事去了。真是半分不得闲。

而忙碌与出汗，冲淡了成矫之死带给她的压抑感。

明月当空，山野之间的风沁凉了些，嬴政在一位三老的盛情邀请之下，在竹床旁、明月下、农地中饮酒。

三老已经年近六十，算是高寿，但身体依旧健朗，声如洪钟，是乡中德高望重的老人，掌管着乡中百姓的教化。

虽然相比于嬴政的身份，三老只能算是背朝天脚踩黄土的普通乡农，但嬴政不若秦国的一些贵族，她对他们十分敬重。

五谷杂粮有细有粗，其中学问不比书隶竹简中的学问少。

更何况，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没了吃食都活不了。

行军打仗，粮草更是重中之重。

“这鸡是今日宰杀的，在锅中闷烹了许久，调料都入味了，大王试试。”

嬴政捡了一块放入口中，味道尚可，嬴政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三老脸上展开笑颜“这酒也是老臣不久前酿制的。”

“不是吹嘘，父亲在这乡里酿酒酿得最好。”三老的大儿子道。

嬴政眉头一挑，显出跃跃欲试的神色，于是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好酒，好酒，甚合朕的心意。”

三老见竹床上的酒食都得到了秦王的称赞，心里也欢喜起来，再加上多喝了酒，于是便将乡中的许多事不分轻重的恨不得全给嬴政说了。

嬴政偶尔搭话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直说到深夜，三老仍旧兴致勃勃，但三老的大儿子倒是十分不好意思了，于是开始劝三老不要再饮酒，并劝秦王早些休息。

“明日仍旧繁忙，大王要早些回去歇息才好。”

嬴政看了一眼身边默默的女子，而后点头道：“如此，嬴政拜别三老了。”

三老虽然喝了许多酒，但其实只不过比以往更多些兴致而已，并没有醉，也知道天色甚晚，便也收住话，跟着大儿子一起送嬴政回去休息，留下小儿子在农地里收拾。

嬴政回到督农时暂住的地方，与苏盈玉一同洗漱完后便躺下休息。

“你今日很开心。”苏盈玉轻声道。

嬴政露出一个笑，拥着怀里的人：“有么？”

“有，我见你笑的开心。”

“有酒有肉，自然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