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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心照料母亲的这段日子,何颂过得不好不坏。
这个“不好不坏”是相对的,它算不上苦,是跟原本的预期相较而言,何颂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已经很知足了。
到底是小县城的医院,医院水平跟不上,环境就更加恶劣,时常后半夜都不得安宁。何颂心中有事,更是寝食难安,没出几天,整个人都瘦脱了一层皮。
姨妈抽时间常来医院,看了他半天,本来是满心难过,到最后却忍不住苦笑出声。
何颂问怎么了,姨妈摆摆手,说:“你好久没回来呆这么长时间了,虽说是因为这摊子破事儿——”说着,她又将盛了鱼汤的保温桶塞到他手里,压低声音:“你妈嘴上不说,但心里居然还有点高兴。”
何颂听完,不知怎么的,嘴里竟也有点发苦。
不过也有好事。
比如说,肖芸的病友是个热爱象棋的热心大爷,子女没有在身边伺候,只给找了个陪人。
肖何母子热肠心善,平日里陪人照顾不周的地方也总爱关照一些,大爷有事无事也爱和他娘俩唠嗑。
一来二往,这医院里的苦行僧日子竟然也添趣不少。
再比如说,大爷棋艺精湛,何颂如今心难静,大爷就拉着肖芸学,一场棋常常下得酣畅淋漓。
何颂倒无所谓这段日子难捱——他现在这个境况,身在哪儿都不见得能有多好。
所以只要肖芸不觉得这日日打针吃药的日子苦,何颂在旁边看着也心下稍安。
还有就是,虽然这几天还是联系不上丛栗,但唐棠不知从哪里要来了他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给他。
信上说明来意,无非就是如果有需要自己的地方一定配合解释云云,文末还附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同样找上门来的还有禹择洲。
他这几天打不通何颂的电话,就只能连续几天发消息过来,字里行间无外乎表明自己和妻子的愧疚和歉意,表明就算是鱼死网破也会跳出来说清楚,需要他们怎么做尽管吩咐。
何颂犹豫了一下,将唐棠的号码存进手机里,却也没有回复太多。
至于禹择洲那边,何颂也只要他和妻子放宽心待产,自己自有安排。
-
网络上的狂欢总是过眼云烟,不出几天,何颂的这件事情热度就已经降了下去。
正当这件事情正在被淡忘之际,一组“艳照”又神不知鬼不觉爬上了网络。
说是艳照,但其实并没有很露骨,只是前面挂上了a大何老师的名讳。
配上照片,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随着这组艳照曝光,刚刚冷却下来的热度立刻再度回温。一时间,口诛笔伐更为暴虐。所有人都预感,这位享有盛誉的a大老师这下是真的彻底完蛋了。
那些十几年积累起来的名声功亏一篑,所剩无几的幻想也随着这组照片的问世轰然坍塌。
这种无妄之灾搁谁头上,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何颂心想,陈芃恐怕是恨极了他,才会用这种带有极强侮辱性的手段,连最后一点退路也给他堵死。
放下手机的同时,何颂回过头,两位老人正在病床中间架着一块桌板下棋。
战局已僵持二十分钟,何颂正坐在垃圾桶前给他俩削苹果,一时走神,刀子在指腹割开了一道小口。
何颂下意识地抬眼,幸好两位老人正专注棋局,无暇分心。
他看了一会,忍不住轻轻拉了拉嘴角。
当天晚上,等肖芸入睡后,何颂抱着电脑,在医院的走廊席地而坐。
头顶只有一盏明灭不定的白炽灯,几只小虫扑棱棱地围着灯光下的灰尘晃悠,他把电脑支在膝盖上,一页一页评论看下来,对那些言辞淬出的恶毒汁液已经近乎麻木。
何颂很平静。
他甚至有点冷漠地将这些看着。
他的所有忍耐,就是在等这一天。
当然,作为当事人,他不会不知道照片里的人压根不是自己。
事情本来就是捏造的,大多拿出来的证据也都是捕风捉影,照片里只是用来混淆视听的替身,目的只是为了将重磅武器押在最后,给予敌人决定性的致命一击。
这是这一行打压对家的惯用手段。
只是陈芃居然真的敢明目张胆的弄虚作假,看来是料定他再也翻不了身。
这也不能怪陈芃太过自负。毕竟从这件事情发酵伊始,何颂作为当事人对这件事情一直没有出面发声,采取了回避的冷处理。
那些看热闹的看客都当作这种缄默是默认,就连少有的几个知情者,也开始渐渐对何颂这种疏懒的应对措施感到烦躁不安。
比如说现在打来电话的这一位,何乃律小姐。
这已经她这几天打来的第一百零三个电话。
何颂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盯着看了一会,终于摁下了接听键。
但手机仍然躺在地上,并没有拿起来放在耳边。
果不其然,这几天因为这件事情急的长了一脸痘,并被打趣重回青春期的何乃律在终于打通电话的那一瞬间,压抑良久的一腔说辞配合着花腔女高音转化为人声噪音爆发出来,像是便秘十年终于打通肠道的绝症病人。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何乃律感觉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
高音歌唱家没开扬声器,都能让手机自带漏音效果。
“何颂你他妈了个王八羔子你去死吧你——”
……
听到这里,何颂默默将手机又挪远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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