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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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世事无常

朱立勤轻咳了一声,“我看你这次出门也是有些瘦了，要不先洗个澡去歇一会吧。娇娇,你帮把手。”

“成，那我先洗个澡歇会。”叶有华知道岳父既是不想再说港城的话题,也是想着让他好好休息一会,他摸了摸脸上,其实这次他还真的没怎么瘦，只是今天还没来得及打理自己，脸上胡子拉碴，看起来有些憔悴罢了。

朱娇娇放下手里的衣服,倒了点水净了手，才去澡房给丈夫搓背。

“这次真的没有瘦,看得出来吧。”叶有华边让妻子搓背边跟妻子闲话,“我好着呢。”

朱娇娇用打湿沾了肥皂的丝瓜瓢给丈夫搓洗背部,“怎么突然间想着要往港城那边发展的？”

“是我贪心了。”叶有华闭了闭眼睛，他这一回出去自打知道了这事就一直激动着呢，“无意间听说的这事，利润高得吓人。翻几倍的利润。”不过这会他已经静下心来了,刚刚感受到妻子发抖的手他就醒神了，他差点把做这些事的初衷给忘记了。

财帛权势动人心。朱娇娇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丈夫自然不是单单为了独自个的利,更多的想的是老门山，无论过程如何，最终受益的肯定是老门山,当然自个肯定也会受益的，不光是到时候会分到的钱，也是因为他会握住更重要的东西。

“咱们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朱娇娇停下了动作，自丈夫背后搂住他的脖子，“不用再多做什么了，咱们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叶有华看着眼前妻子那双泛着麦色并不怎么白嫩的手，心里有些发软，他握住一只手举到唇前亲了亲，“好，都听你的。”

港城的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接下来好些年，直到改革开放之前，家里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孩子们散学回来听说爹爹已经回来了果然很是欢喜，哪怕知道叶有华在睡觉，也忍不住跑去房间里看了看，叶有华这次的觉比较轻，而且他睡了也没有多久，成义他们几个才跑进房间他就被惊醒了，“哎呀，爹爹醒了——”素珊两姐妹看到爹爹醒了连忙叫了一声就跑出去了，成忠还有些害羞地站在床边，成义却是直接就往床上爬，嘴里不停地喊着，“爹爹，爹爹。”

“小成义你又长高了些啊。”叶有华连忙半坐起身把小儿子抱上来，又帮他把棉鞋给脱掉。

成义乐哈哈地搂着父亲的脖子，“吃饱饱，长高高。”他终于会三个字三个字地蹦话了，不过却是叠音。

“成义，别搅了爹爹睡觉了。咱们吃饭去。”成忠想把成义抱下来，“下午还跟哥哥去学校哦。”

叶有华坐直身子，“没事，爹爹不睡也成的。”

“吃饭饭，去学学。”成义想了想选择了跟哥哥一起去吃饭然后去学校。

成忠把成义抱下来，帮他穿好鞋子，就牵着成义出去了，“爹爹，你再睡一会哦。”

叶有华到底没再睡了，爬起来跟着少少吃了一点饭，下午一起做些零碎活汁。

过完腊八节大家就又忙碌了起来，没有大型的机器，所有的一切都得靠手工来操作，果粒橙的订单最多，大家就先忙着果粒橙。因为橙汁还需要朱娇娇先把香蕉皮的香胶粉末给重新调配出来，这样重新调配也是以免被人摸了方子，香胶粉末是她早先她还在试验期间就做了十多斤，幸亏橙汁的订单不多，香胶粉末需要的量不算太多，一千克的橙汁只需要放十克果胶粉末就足够维持一年的保质期了，从订单量来看她准备的这些数量也是差不多够用了。

这么忙碌的时刻，朱娇娇在家里还趁着好容易出来的一个晴天做了米花，赶着这点阳光总算是晒干了米花。年礼中又多了一样了，叶有华就抓紧时间先把给沈措那边的年礼给邮寄了，如果是邮寄别的地方可能还会担心会赶不上年前，京都往来的包裹一向速度会快一些，半个月就是一程了，倒是没有这个担心。

橙汁和果粒橙这两样东西比腊肉和辣椒酱做起来就要简捷许多了，大家紧赶慢赶地把订单给做了出来，但就算是跟穗城所有的买家都确认了这次一起发货，但这次发货的数量相比起以前有点少，到底合作许久了，运输队那边就帮忙搭着别家的货一起发到了市区火车站，这一次叶有华几个跟着运输队到了市区火车站，拿到火车的货运单之后就回了楚南，都没有做任何停留的。

小年那天分钱的时候老门山就很是热闹了，整个老门山的社员，不论是男女老少，都挤在了大礼堂，从早到晚，整个在礼堂都很是喧闹，这次能拿出来分的钱实在是不少，大家就都把自己的工分看得死死的，每一分的工分都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核对再核对，还有好些拿回家做的活有损失的也得做赔偿，这一份社员们也是不得不做出来一副斤斤计较的模样，毕竟这些损失折算出来要赔偿的都是钱啊。

又还有过世老人的那一份要如何安排也要跟大家一一说个清楚明白，除了这些之外，大队长还得跟大家解释清楚为什么大队部的开销有那么大，然后又是为什么要留那么钱些，留出来的钱又是准备用来做什么的，这些也都要一条一条地跟大家解释清楚。

大家听了说是明白了理解了之后，还需要大家在账本上签字或者是按指印，以示自己对大队部的这些所有的开支都是认可的。

工分算好，账目理清，赔偿确认，大家也都认可了开支，也就开始给大家分钱分物了，钱算是挺多的，虽然开支挺大，搭建蔬菜大棚啦各种机器啦塑料薄膜啦油布啦喷雾器的塑料桶啦猪仔啦配料啦杀蝗虫的药材啦编织袋的原料啦玻璃瓶啦等等，这些东西开支了不少钱，又还要留出来明年的开支，这些扣掉了许多收益，但就算是如此，大家分的钱也不少。

自从大家从搭上罗科长合作以来，每年的收益都还算是不错，但今年分的钱是最多的一次，物就没有多少了，猪也就留了那么一些，大家能分的也不多，地里今年种的东西是不少，但都卖出去了，年底这一批红薯大队长还得留下来一部分做明年养殖场的饲料，再说大家也不缺红薯这样吃食，并没有想着要分红薯。

这一次分钱分到了半夜时分，从大队部抬出来的那个特制的铁箱子里面原本装得满满的钱一点一点减少，大家分了钱又约着队一起回去，干部们的钱都是放到最后来分的，朱娇娇让母亲陪着孩子们回去睡觉，她跟父亲就留在大礼堂等着叶有华一起回家。

大半夜的一家人举着火把返家，叶有华和妻子走在后头举着火把照明，让岳父走前头，从大路回了家里，于敏乔还没有睡觉，一直在家里听着动静等他们呢，叶有华先把钱从怀里拿出来，点了数，留下一部分应付开支，其余的交由岳父放好。

朱立勤看了看这叠钱，“这钱不少了，要不想办法去买台单车？你往来县城也方便些。”他们想办法要弄个票还是没有问题的。

“有点打眼，且用不着，老门山的牛车又加了几台，够用了。”朱娇娇第一个发声反对，单车不仅仅是钱的问题，现在便宜的单车两百来块就能买得到，以前不限购的时候不买是因为这几百块钱也不少了，买了就显眼，现在不买，是因为现在要票才能买，都是农村人，突然间就有了票可以买单车，这不是明显招人家的眼么。

叶有华就跟着摇头，“爹，这事咱们听娇娇的。我往来县城牛车也方便着呢。”

这次分的钱确实是挺多，按人数按工分，家里小孩子也是有份分钱的，四个大人加四个孩子，他们家分了快有三千来块钱，这还是因为他们家真正的壮劳力只有叶有华一个，别人家壮劳力多的分的会更多。

“如果不是咱们老门山时兴分家，也不知道老门山有多少个万元户了。”等大家散了朱娇娇就有些感叹，如果老门山不时兴分家，那么一大家子差不多二三十来个人，壮劳力少说也能有五六个，工分加上人数，妥妥地万元户了，这年头的万元户可稀奇呢。

“这几次还是销粮食占了大头，腊肉的利润还是不高，猪仔本身也不便宜，养的时候占用的人工也不少，还有熏制腊肉要准备的配料、柴火、人工，以后队里要大力种植水稻，肯定不能像今年卖这么多的粮食了，往后未必会比今年好。”

朱娇娇把头发盘起来准备练瑜珈，“也不一定，现在许多东西都配齐了，往后哪里还需要买那样多的东西？”

“除了那些机器，其他的都是消耗品，塑料薄膜跟油布能用多久？不出两年肯定就得换了，编织袋只要继续用就还得买原料，咱们的玻璃瓶不是那么好回收的，那也是每年都要新买的。”

“不过，以后不用紧着急着的种粮食，应该不会像今年这么辛苦了。”朱娇娇说完这一句就表示暂停说话，上床练起瑜珈来。

叶有华看了眼台面，把瓶瓶罐罐收起来，又出去了，“我去查检一下门户。”

这一个春节大家都想过个富裕年，可惜供销社里九成九的东西都是要凭票购买，便是想过个富裕年那也找不到票啊，这票又不是轻易就能买得到的，这是上头发下来的，事实上就算是能买得到，大家也未必舍得出这个钱来买。

既然没法去外头买东西，大家就紧着老门山的东西死劲地折腾了，以前懒得从松塔里剥出来的松子也愿意动手剥了，还有以前许多人一直嫌弃山林里的野板栗太颗粒小颗刺多又麻烦的，现在也不嫌弃了，都已经被雪埋起来的那些也愿意去捡回来了，还有，以前都觉得土豆做的糍粑不够劲道看不上眼，这会儿也觉得就算是土豆糍粑好歹也算是个零嘴了。

大家想着法子折腾过年的东西，朱娇娇家的过年的东西却是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叶有华抽了天时间跟大队部借了牛车去县城送年礼，帮忙赶车的还是荣军。

叶有华想着自己这边还得再发展个人出来，不然荣军去当兵了，他这边一个人往来到底是不方便，要说人选，他自然还是比较看好朱姓的人，到底是一家子人，外姓人从心里来说就不是很放心。

荣军不知道他有华叔还有这些想头，他就觉得这次有华叔教他教得格外的详尽，真的是什么都教了他。

等从县城送完年礼回来，也就要过年了，除夕的年夜饭还是吃的大食堂，这一次轮到朱娇娇在厨房里轮值了，大清早地她就去了厨房那边帮忙，中午回家早早吃了中饭又去了大食堂，这次大队长很舍得，准备要做六道菜，多两道菜可不是简单事，老门山有一千多个人呢。

到了席面上，朱娇娇又发现了好些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总觉得老门山冬天的时候孕妇就多了起来，今年老门山也进来了不少新媳妇，刚刚好凑了一张大方桌。

今年的饭还是玉米饭，米饭多玉米少，这是大队长知道叶有华家里还剩下有稻谷就用大队部存放的玉米兑换回来的，好歹是过年，有条件那肯定得让大家好好吃一顿有米饭的饭。

朱娇娇家剩下的稻谷还有好些呢，以三倍新收的玉米重量兑换陈年稻谷很划算了。

大队长到底照顾是叶有华家，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兑换，而是悄悄地兑换的，刚好叶有华进城了一趟，做了个架势，除了荣军知道这次进城根本就没有去兑换稻谷，其他人还真的没有怀疑是叶有华在县城想门路给兑换回来的。

吃完年夜饭，过完年时间过得也快了。

春光忒好，景色怡人，唯有雨水多了一点，叶有华顶着蓑衣从门山水的库堤岸走下来，去冬几场大雪，春上又是连绵不绝的春雨，水库的水位已经是升高了不少，水库是新用起来的，怎么都得关注一下情况，队里的干部们都是轮流值班来查看水库的情况，大队长还考虑过要在水库边上砌个小砖房给大家守夜的时候用，不过去冬下了几场大雪，没有机会烧砖窑，今春又是春雨绵绵，更是没法烧砖窑了，毕竟泥砖要先晾一晾才能码进砖窑里去烧的。

这件事情就耽搁了下来，只是先搭了个木屋子，要说平时大家都是不担心守夜的，去水库边住一晚也不算什么，附近也有人家呢，自从第一场春雷响了之后大家就有点不乐意了，木屋子搭在树底下呢，孩子们都说在树底下容易被雷劈呢，所以这个轮值就换成了早晚巡逻一次。

“今年这雨水有点多啊。”叶有华回到家里解下蓑衣挂在走廊上，跟岳父说了句，“水库里的水位涨得有点快，还没有开闸呢，排水圳里的水流就不浅了。”

雨水确实是有点多，秧田里一直就开着口子放水，田间的排水渠早就开了口子泄入河道了，老门山的河道起源于老门山深山里山谷，从山上下来的水流也不少呢，河道也已经有些满了。

“恐怕今年楚昌又得发大水了。”叶有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到时候，地势较高，离得又近的老门山是第一个被求助的。

老门山的水利做得还行，河道汇合桥南的其他河流最终会流入楚昌县的沙河镇，然后进入玉水支流，老门山还没有发过大水，倒是听说楚昌县经常发大水，大概是汇入的河流太多了缘故吧。

朱立勤想了想，“不一定，咱们这几个县这几年都旱着呢，缺水缺得很，玉水支流一路过去进入玉溪河就差不多了。”

“且看吧。”叶有华洗了一把脸就过来一起做木工，这是桥湾中学下给老门山的单，今年春节他去邱伯父家拜年的时候听说了一个消息，桥湾中学据说是要扩建招寄宿生。他们之前也给门山小学做一些课桌呢，他当即就想到了招寄宿生那就肯定需要双层床这件事情，正好老门山拆了屋子有一批木材，他把事情跟大队长说了之后就去桥湾中学跑了一趟。

桥湾中学的预算很低，如果购买木材来做的话自然是不划算的，但刚好老门山有现成的木材，这笔生意他们就接了下来。

朱立勤把双层床需要用到的各种尺寸的木料给画了出来，然后分配到有木工熟手的各家，每家只需要做一个东西，照着图纸来做也不怕出错，这样速度还快些。

今年春上时不时的春雨绵绵，农场那块经常是上不了工的，正好这些时候用来做木工。

别说大家佩服叶有华脑子灵活，就是大队长也佩服呢，才听了这么一个消息，就能想到对方肯定需要双层床，并且还把单给接了回来，一般人听了消息也就听了消息，毕竟老门山的孩子都是去桥南中学上学，桥湾中学跟这边很不相干呢，偏偏叶有华想到的更多一些。

朱立勤也惊叹于自家女婿的脑子灵活，“要是能做生意，你肯定也是把好手。”

可惜现在这个年头做不了生意，现在跑买卖也是给老门山集体跑的，多少利润都是分出去给别人吃着现成的，如果是自家的买卖，那还真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样了，说不得也能赶得上当初大东家那么一丁点？

翁婿两个做着木工，没一会朱娇娇跟于敏乔背着猪草蒌子回来了，这么大的雨，他们顶着雨也得去油菜地里扯猪草，老门山的养殖场还养着不少的猪仔呢，光吃红薯仔可不行，得配着青草料，这长出来的猪肉才不会那样柴。

叶有华放下手里的木工活迎上去把两个猪草蒌子取了下来，又帮着妻子把斗笠和雨披给取下来，但是朱娇娇身上也是已经湿透了，扯猪草总不能披个厚厚的蓑衣，这会儿油菜已经长得有一米来高了，蹲在油菜里扯猪草，那油菜枝杆上的水就直往身上滴，一个小雨披躲不了太多的水的，更何况还下着大雨，哪怕戴着斗笠，那头发也在滴水。

“赶快去洗个热水澡，别着了凉。”叶有华推了妻子一把，自己把斗笠和雨披挂好，又把猪草倒在架子上晾着，湿哒哒的猪草不敢给这样给猪仔吃的，大些猪倒是没问题，小猪仔却怕受不住这水气。

朱娇娇扶着母亲一起进厨房打了热水，在澡房从头到脚给洗了一遍，用帕子拧干头发才来了堂屋帮着做木工，“这雨看来不会停，待会还是去接接成忠他们吧。”

成义跟着成忠一起在学校呢，他又是不喜欢叫素璎背的，这么大的雨，走路得淌着泥巴水走，成忠自己走路都艰难呢，哪里还背得动成义，不去接人还不放心呢。

叶有华轻嗯了一声，“娘，我看以后下大雨您就别出去了，叫娇娇多忙些，您就在家里带着成义，这么大的雨，别叫他去学校了。”

“成义在家里倒是愿意呆，可也你们舍得啊。”于敏乔身体还算可以，下大雨也不怕，要说在家里带成义她也乐意，可问题是，成义倒是乖巧听话，叫他呆在家里肯定也不哭闹，但一整天都挂着那个可怜兮兮地模样，谁舍得呢？

叶有华想到小儿子那个模样，也有些蹙眉，“爹，您看要不要教一教成义？男孩子得硬气一些，过完九月他就两岁了，再这么娇气可不行啊。”

“嗯。我看等他过了两岁再说吧。”朱立勤嗯了一声，“成义也不是那种调皮的，我还得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