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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夫人半真半假道:“看来是我和瑚儿没缘分了。”
贾敏忙道:“娘,您怎么又说这话。”
史夫人朝她笑:“我是一点儿没体会到这孩子哪里贴心,偏你这么喜欢他。看来人和人还是有缘法。”
贾敏低声道:“其实看如海这么喜欢瑚儿,我有时候心里会想,若是我们自己也有孩子,他得多喜欢。有时候却又想,幸好有瑚儿,暂解了我们膝下无子的伤怀……”
史夫人叹了一声,不再多说。
圣上今次派来两位御医,一位姓王,一位姓李,给贾瑚施针的便是王御医。王御医年已将近六十,胡子花白,施针的手却又稳又准。
最后一枚针扎进贾瑚的穴位,王御医徒弟忙拿帕子给他擦汗。
王御医嫌他擦得不舒坦,一把就把帕子夺过来自己擦了一回,再把帕子丢回徒弟手上,方和贾赦道:“赦大爷,瑚哥儿再有不到半个时辰便能醒了,我再给瑚哥儿开几副药先吃着。养好之前,万万不能再叫瑚哥儿伤心惊惧。”
贾赦又问:“这病可厉不厉害?”
王御医道:“瑚哥儿从小习武,身体强健,只要好好将养,不妨事的。”
只是荣国公眼见就要走,瑚哥儿乃是长房长孙,能不能好好将养还是两说,王御医心道。
贾赦也想到了此处,犹豫着要再问两句,这时人报太太和四姑奶奶来了,王御医便忙着要避开告辞,贾赦也没空问,只得罢了。
看史夫人贾敏进了门,贾赦赶忙行礼,又请史夫人上座,和贾敏道:“四妹妹安好。”
贾敏问道:“大哥,瑚儿怎么样?”
贾赦便依王御医的话说了一回,着重说了御医嘱咐要让贾瑚好好将养。贾敏听了要说话,瞥见史夫人面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史夫人分明听出贾赦话里的意思,却并不按他想的说,只说:“那就让瑚儿先别挪动,暂在这里养着罢。时候不早了,我先去看看你们父亲。敏儿,你和你大哥说说话。”
说完,史夫人抬脚就走。
贾赦气得跺脚。
贾敏略抬高了声儿道:“大哥!”
贾赦运气,再运气,还是没忍住,和贾敏抱怨道:“妹妹你看母亲!瑚儿不是她亲孙子?小小孩子又累又病成了这样,真要他强撑着哭丧跪灵?再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贾敏只得劝道:“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就照你说的,难道让母亲和你直说瑚儿不用跪灵摔盆?瑚儿是长子嫡孙,母亲也不能开这个口。”
“那怎么办?”贾赦开始吹胡子,“真让瑚儿拖着病体去守灵?”
贾敏深感母亲哥哥两人之间的隔阂之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但她还是坐在临窗炕上,和贾赦一一掰开了讲:“大哥,瑚儿再怎么样也是娘的亲孙子,娘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会把瑚儿逼到这份儿上?”
贾赦一撩衣裳也坐在炕上,喝口茶平下气,道:“太太对你,对二弟,那真是掏心掏肺的好娘亲,可对我就不一样了,也就比捡来差不多!”
贾敏摇头:“大哥,你细想想,若是瑚儿来日有了孩子,你站在太太才刚的位置,瑚儿站在你的位置,瑚儿言语间都是疑心你不疼惜孙子,你生气不生气?伤心不伤心?”
贾赦语塞,呆了一会儿方道:“那也怪不得我!太太偏心又不是一日两日!”
贾敏听了这话,便笑道:“那在娘那边儿,也是你疑心她不止一两日呀,虽是你和娘都有心结,但咱们是小辈,你便先体谅娘一回。”
贾赦想一想,忽然起身,重重一叹:“左右再怎么着,娘也是更偏心二弟。都这些年了,我还不知道?我知道妹妹是好意,但妹妹你不必再劝了。”
贾敏连劝了两个人都没成功,颇有些心灰。但她知道母亲和长兄之间的心结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开的,急也急不来,便不再提此事。
见屋内没有琏儿,贾敏便问了一句,贾赦道:“我让琏儿叫他娘去了,你难得回来一趟,她做嫂子的怎么也得迎一迎。”
贾敏并不提元春也去请张氏的事儿,问:“大嫂子身子好了?”
贾赦略有含糊道:“上回太医虽诊过还要养一二年,但我看她这些日子也隔一天来给母亲请安,应是没甚妨碍。”
贾敏一听便知大哥这是全然没在嫂子身上用心。但她今儿才回来,已经说得够多了,便在心里叹气一回,嘴上并不说什么。
一时王宜和先赶到。她才刚听元春说了这里的事,便知这些日子府里的风言风语立时就要全不作数,一路上咬牙叹息。
等到了前院,王宜和想到即将要见四姑奶奶,便把心里想的都先放下,努力维持住和善热情的表情,迈入东厢房门。
瑚儿在四姑奶奶家里几个月,也不知都说了什么。纵是瑚儿不说,四姑奶奶最是多心又多事,也没准能看出来些。
姑奶奶们在家里是娇客,做嫂子的得捧着敬着关怀着,等姑奶奶们出阁了回家还是贵客,当嫂子的仍得伺候着。
做人媳妇就是这样。
大伯子和兄弟媳妇得避嫌。是以听得是二嫂子来了,贾敏便起身出门,和王宜和对行了礼,两人往正房里走。
因二嫂子出身武将家中,出阁前不读书不识字,而大嫂子是从小读书的,诗文具通,因此在闺中时,贾敏便更喜欢大嫂子些。
后来贾敏自己也出了阁,当家做主,亲身体会了更多人情世故,便更喜欢大嫂子,对二嫂子却一般了。
二嫂子……瞧着是比大嫂子待人更爽快,可她太过要强,一点儿也不肯输于人,偏城府不深,想的什么都能让人看出来。
就比如她和大嫂子好,是因两个人都读过书,更能说得来些,二嫂子心里就会多想。
这些年她婚后没有生育,两位嫂子都得了两个孩子。今春回来时,大嫂子病得那样,还要宽她的心。二嫂子说出来的话也好听,但她能从这些话里听出来二嫂子比她多两个孩子的得意。
就像说“你样样比我强又怎样?到底子嗣上不如我”一样。
何必呢。样貌是父母天生,各人的嫁妆是各人爹娘置办。平心而论,她的嫁妆是比平常贵女丰厚许多,可二哥乃是除大哥外家里唯一的男子,往后能分得三成家产,不比她的嫁妆还多上许多?
就是二嫂子在家里不读书,也是王家一贯这样教女,世上不读书的女子也多了,她从没觉得二嫂子不读书就低谁一等,最多是和她不比和大嫂子亲近。
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和二嫂子没甚大矛盾,隔阂也一日比一日深。
贾敏客客气气的和王宜和叙一回寒温,心里嘲笑她自己和二嫂子也是这样,也不必觉得娘和大哥顽固了。
过了一两刻钟,张问雁也带着贾琏从东院坐车过来,强撑着给贾母问安并和贾敏问好后,立时去看了贾瑚如何。
贾瑚悠悠转醒,趁人都不注意,对张氏做个口型:“母亲,无事了。”
张氏心如刀绞,泪流不止。
都是她没用!这时候身子还不好!瑚儿在外上学都不能安心读书,还要费心烦恼家里的事,又糟蹋自己身子,才回来就先解了家里的困局。
二弟妹!王宜和!平素只知道你争强好胜,却不知道你这么狠的下心!
瑚儿再怎么样也是你侄子,还是个孩子,你就这样急着把不孝的罪名安在他身上,万一就因为这毁了他一辈子的前程,我做鬼都放不了你!
还有太太竟也放着不管……
看见张问雁眼中一闪而过的决心,贾瑚心满意足,一闭眼又沉沉睡去。
两日后,贾代善回光返照,看着跪了满地的子孙,嘱咐道:“好生上进,勿负圣恩。”终究不舍的阖上双眼。
荣国府一片缟素。
因贾代善乃是国公,深得圣心,圣上还亲写了吊词,命都太监替其吊唁,又下旨命其长子贾赦袭一等将军之爵。因此,不但平素相交的四王八公诸侯伯之家来祭,连皇室亲王公主都设祭棚,其丧事办得甚大。
王子腾也携全家去拜祭吊唁。
史夫人并两个儿媳和回娘家的贾敏并几位庶出姑奶奶顾不得伤怀,忙着招待诸位女眷。
王熙鸾早在家里听见贾瑚已给贾代善跪灵跪晕了,等到了荣国府,她见娘和夫人们已寒暄得差不多,便急着问:“娘,我想去看瑚大哥哥!”
小女孩的声音又清脆又好听,引得诸位夫人转头来看。
温瑛便先和夫人们解释道:“贾将军之长子贾瑚本在济南他姑父那里读书。他听得荣国公身子不好,回来路上日夜揪心,把身子熬坏了。大夫本嘱咐他不许伤怀劳累,可这孩子太过孝顺,在荣国公灵前哀伤不已,前两日晕过去几回。后来见他祖母和他父母担心他担心得了不得,才同意在屋里歇着不出来了。还发愿要亲抄经文给祖父祈福呢。”
诸位夫人都知王家和贾家是亲家,温瑛说的话没有十分准也有八分准了,纷纷赞叹。
又有人问:“这瑚大爷今年多大了?”
温瑛叹道:“翻过年也才十岁罢了。”
诸夫人又是赞叹一回。有人又问:“济南他姑父家不就是林知府家里?哎呦呦,林知府可是当年的探花郎,真难为这孩子又孝顺,读书上又进益。史太夫人和张夫人有这么个好孙子好儿子,往后真是有享不尽的福!”
张问雁在一旁听了,忙过来谦虚一回:“当不得诸位夫人这样夸赞,他不过小孩子罢了。”
众人见张问雁面色不好,又关怀一回她身子如何,张问雁只说是自己身子不争气,前些年的病根儿还没好,都是瑚儿替她照顾琏儿。再有贾敏本就心疼贾瑚,这两日又知道了二嫂子背地里搞的那些鬼,借着这个机会,越发要为贾瑚正名。
王熙鸾开始着急,“悄声”问道:“娘,娘,我什么时候去看瑚大哥哥?”
张问雁忙道:“我这就命人把鸾儿送去。鸾儿,你到了别靠你瑚大哥哥太近,小心给你过了病气。”
有人看王熙鸾玉雪可爱,便逗她:“你怎么这么喜欢你瑚大哥哥?是不是往后想给他做媳妇?”
王熙鸾歪头道:“什么媳妇?瑚大哥哥从前教我读书认字,娘说人要记着人家的好处。所以瑚大哥哥生病我得去看呀?”
于是一帮人便又夸起贾瑚友爱弟妹。王宜和在旁边听得心烦,又不得不听,只能眼观鼻鼻观心装没听见。
见到贾瑚,王熙鸾狠狠盯着他看!
贾瑚道:“琼玉姐姐,屋里人多了我心烦,能不能烦你把人都带出去,让我清清静静和鸾妹妹说会儿话?”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琼玉:不行,张夫人说不能让你给姑娘过了病气。
贾代善丧事x
贾瑚夸夸大会√
月末啦,打滚求营养液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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