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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官兵言语轻蔑挑衅,看上去嚣张至极,林之孝连带围着的几十个小厮男仆都气得脸红,纷纷攥拳上前,只没贾瑚的令,不敢擅动。
林之孝心思飞转,不知是该劝大爷暂忍了这一时之气好,还是和官兵硬碰硬好。
今日马指挥使带来一百个官兵,除了前面这赵把总外,还有一李把总,两人手下各带五十人。这里动静闹得不小,程家宅子也不大,李把总必在外头听见了,偏却没过来,想必也有看大爷如何行事的意思。
面前这赵把总明知大爷乃是国公府嫡长子,还这样句句紧逼。他能混上七品把总,当也不是什么憨人。大爷连中小三元的事儿在京里也传遍了,旁人见了大爷,巴结还来不及,他今日这样行动,是真贪爱金银,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在里头?
再往深了想,这两个人是马指挥使带来的。马指挥使一向要巴结府上,怎会无故选出这不老实的人来相帮?一个不晓事就罢了,另一个也不晓事,这都不出面?
林之孝越想越觉得不能轻举妄动。
但要真忍下这一时之气找老爷出头,稳妥是稳妥了,马指挥使看在府上面上,也定饶不了这两个把总,但大爷的颜面和在下人跟前儿的威信可就……
林之孝心中还没犹豫完,赵把总又已笑着开口了:“不知瑚大爷想好了没有?若想好了趁早儿说明白,别当面答应着给银子,背后又找爹帮忙……啊!?啊啊啊啊啊啊!”
满院子的人只见大爷两步上前走到赵把总跟前儿,也不知是怎么弄的,那赵把总先是飞在天上,后又掉了个个儿落在地上,脑袋着地屁·股朝天。赵把总怀里抱着的银箱子在空中裂开,银子“豁啷啷”砸下,散落一地。
“好!”
“大爷威武!”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贾家的男仆小厮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林之孝看见大爷出手,恍然想起来大爷除了在读书上厉害外,于习武一道上也颇有天分。在四姑爷家里时,常是一个人和两位习武师傅对打。
看着地上扭得奇形怪状的赵把总,再看向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几个官兵,林之孝心里也是一阵痛快,大声叫道:“好!”
听见后面脚步声响,贾瑚面无表情大踏步走到赵把总身边,双手提着他一只脚,下盘放稳腰腹用力,又把他拎起来甩了回去,正甩到他那些冲过来的兄弟们身上。
这时,最后一块还在滚动的银子撞上了台阶,发出清脆一声响动。
“去罢,告诉你们马指挥使。”贾瑚看着鼻青脸肿爬不起来的赵把总和官兵们,冷冷道:“你们见财起意,不尊指挥使之令,擅自抢夺民财不成,反被贾氏贾瑚殴打。该怎么着,你们禀报了,我自去领,要打要坐牢,都尊国法。”
林之孝赶紧领着人簇拥在贾瑚后边,两方对峙起来。
院内静默一瞬,外头传来李把总的声音:“哎呦,是怎么了?哎,老赵,这是怎么回事儿?瑚大爷,我这兄弟那里得罪您了,您……”
贾瑚抬头看了一眼李把总,眼中的冷意惊得李把总立时就把话憋了回去。
带着人扶起赵把总,李把总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忽听瑚大爷道:“去把地上的银子捡起来给赵把总装上。赵把总得了银子,才好有劲儿去和马指挥使诉苦啊。”
李把总看瑚大爷一个少年立在那里,随口一句话,竟叫贾府几十个小厮男仆都忙起来,再看赵把总三四个人扶着还站不直,心知这回指挥使的打算是要落空了。
事已至此,发展完全出乎他和指挥使的预料,李把总只得先找补了再说。
贾府小厮把银子丢在他们跟前儿,一个个都面带不屑,李把总压着怒气来和贾瑚赔罪:“都是赵兄弟不好,见钱眼开,连大爷的银子都敢惦记,小的替赵兄弟给大爷赔罪,求大爷宽宏大量,饶恕小的们罢。小的们……也是一时糊涂了。”
贾瑚拿帕子擦手,淡淡道:“实在当不起李把总您一声大人,贾瑚不过十二岁幼子一个,不然也不会压服不住两位把总,闹得这样难看。李把总也不是我麾下官兵,轮不着我饶恕。还是请把银子带上,去和马指挥使说罢。”
李把总一慌,心想竟看走了眼,不知荣国府这位瑚大爷这样难缠。
贾将军那么个糊涂混账人,竟有这么个精明儿子!有这等好身手好武艺,还软硬不吃!
他和老赵两个办砸差事的要倒大霉了!老赵还好,糊涂蛋一个,啥也不知道。可他因指望着这事儿往上爬一爬,早和指挥使表了忠心!
马上就是中秋,才入了夜,天就凉的很,李把总却急得满头冒汗。
他搜肠刮肚的求饶:“瑚大爷,实在是小的们对不住大爷,糊涂油蒙了心窍。小的家里尚有老母幼子一大家子要养活……”
贾瑚问他:“说也奇了,李把总现在这样诚心悔过,怎么才刚不见影子?既然不在,为何半句没听别人说过这里情况,就知道是赵把总惦记荣国府银子,不是因为别事?”
李把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贾瑚懒怠再应付他,问林之孝:“这是最后一家?”
林之孝躬身回道:“是。”
贾瑚道:“留四个人,让剩的人把东西、人都押回去,听凭太太处置。你也先回去,把这里情况说明,我自去和老爷并马指挥使赔罪。”
林之孝答应了一声,赶着就去了。
看荣国府的人有序往外走,林之孝看着,贾瑚这才似笑非笑的看向李把总,问:“二位把总是和我一起去请罪,还是自去?”
李把总认命道:“小的们和瑚大爷一起去。”
贾瑚打量他两眼,靠近他一步,低声道:“马指挥使心术不正,媚上欺下,跟着这样的上司,你可要早做打算。”
李把总低头想了半日,双眼一亮:“瑚大爷,您……”
贾瑚翻身上马,自马上看他一眼,便策马而去,并身后的四个小厮也须臾不见踪影。
李把总愣了半日,一拍脑门,跺脚道:“牵马来!快!”
待贾赦马指挥使知晓此事,马指挥使脸涨红成猪肝色,忙和眉头皱得死紧的贾赦抱拳赔罪:“是末将御下不严,让大爷受了惊扰,实在不该。这两个没出息的贪了府上多少银子,末将双倍奉还。”
贾赦还没说话,贾瑚已先开口:“晚辈年轻性急,没忍得那许多,把赵把总打了一顿,那些许银两,只做赵把总请医问药钱罢。”
这句话把贾赦要说的话堵在腹中,贾赦瞪贾瑚一眼,和马指挥使道:“今日多谢指挥使相帮,天晚了,我和犬子先回府上,请马指挥使自便。”
说完,贾赦甩袖就走,贾瑚赶忙跟上,只留马指挥使发怒,对着李把总兜脸就是一脚。
马上便是宵禁,贾赦贾瑚的马都飞快。进府把马扔给下人,贾赦立时劈头问贾瑚:“那姓马的可恶!怎不叫我羞他一场!”
贾瑚平静道:“今日马指挥使打算,无非是让他手下这两个把总先给我一个没脸,闹得我下不了台。马指挥使给父亲赔礼,借着这事故,就能重和咱们府走上关系。”
“从前马指挥使几回巴结祖父不成,心里想必有恨,但他又不甘心放着咱家不攀关系,所以要先下了我的脸,以为我必没有法子,只能要么求父亲相帮,要么忍气吞声,哪样都是遂他们的意。我没脸就是父亲没脸,马指挥使便不会再和从前一样,对咱们府上低声下气。”
“可我把姓赵的揍了一顿,就成了那两个把总没脸,所以在程家时,姓李的一心要先求得我饶恕。若不然闹到您和马指挥使面前,就是马指挥使没脸,更要低咱家一等。想来马指挥使现下正教训他的属下们。”
贾赦已明白过来:“这无耻小人!亏他在我面前那样尊敬,原来心里起的这个意思!”
贾瑚道:“父亲,祖父当年厌马指挥使谄媚,从不理他,看来是有缘由的。此等小人,咱们府上还是远离为好。”
贾赦怒道:“他敢算计我,我必要给他好看!”
说话间已行到荣禧堂正院。院子内灯火通明,四面都有下人举着火把。张问雁率一众奴仆立在廊下,几个账房先生坐在案前,埋头苦记抄来的各样东西。
贾瑚道:“父亲,大事已经办成了,咱们今日且先归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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