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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倒好,咱们都出来了,昀表哥也不在家里,学里就蓉儿蔷儿两个小子,先生可不都看着他们了?”骑马往王家过去路上,贾琏笑对贾瑚道,“论理,他两个也得先生好好管教管教。”
贾瑚淡淡道:“珍大哥是那个样子,先生纵能教得好些,等他们回了宁国府还是一样。”
贾琏笑道:“珍大哥毕竟是族里宗子,未来贾家的族长,大哥口中就饶他一饶罢。”
贾瑚微哂:“我只盼珍大哥不惹出什么祸事就罢了。”
后头跟着的林之孝等——贾瑚袭爵后,林之孝虽还不是荣国府大管家,但荣国府内下人都渐渐以他为尊,他却不因此自傲,仍是兢兢业业跟在贾瑚身边办事——听见两位爷说的话,都一声儿不吭只当没听见。
不是他们偏袒自家人,实是珍大爷和他们家几位爷一比实在不堪。
宝二爷琮三爷都小,不算,只说他们大爷和琏二爷,大爷是文曲星下凡,十六岁的解元。去年老爷走的时候,二爷才十二岁,竟也能帮着大爷撑起老爷丧事,两三个月前后忙个不了,被多少夫人太太们都夸了。就连珠大爷现在床上病着,四年前也是十四岁就进了学,在世交亲戚们家里算一等的。
而且他们家的爷们从他们大爷起,到珠大爷和二爷,就没有一个成天不务正业只和丫头姬妾们厮混的。
珍大爷都二十八了,身上半个功名没有,成日说是读书学骑射,其实都是混着,得空就往姨娘屋里跑。敬大老爷虽说前些年是进士出身,可至今还未到衙门里补官,就知道修仙练丹,也不管儿子孙子。若不是敬大太太好歹掌着些,宁国府上都不知不堪到了什么地步。
还是他们荣国府的爷们好,赏罚分明,不瞎作胡闹,况且跟着出息的主子,他们做奴才的面上也有光,也有盼头啊。
一路到了王家门前下马,王佩王仁温修昀正迎出来,五人互相见了礼,王佩谦让着贾瑚,王仁左边拍着贾琏的肩膀,右边揽着温修昀,一同往府内进去。
王仁口中还笑说:“半年多没见,琏兄弟更出息了,真长高了。”
前边王佩也对贾瑚笑道:“昨儿鸾儿还和我们说瑚大哥又高了不少,嚯,这丫头真没说错,怎么都是吃一样的米,瑚大哥就比我高三寸?”
贾瑚道:“二弟比我小一年。你肩上伤好全了?”
王佩笑道:“好全了!今儿还免不得要请瑚大哥赐教!”
贾瑚道:“二弟只管上。”
一路说笑快步行到内院,贾瑚见王子腾温瑛王熙凤王熙鸾竟都等在廊下,忙快步行至王子腾温瑛面前,行大礼道:“小婿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王子腾亲把贾瑚扶起来,抚须笑道:“贾将军别来无恙。”
贾瑚抱拳低头道:“请岳父大人别取笑小婿了。”
温瑛笑推王熙鸾:“成日念着瑚大哥哥瑚大哥哥,你瑚大哥哥来了,你怎么不过去问好儿?”
王熙鸾被推出众人前,面带红晕对贾瑚福身行礼:“瑚大哥哥。”
贾瑚忙着回礼:“鸾妹妹。”
温瑛笑道:“你两个真是。罢了,在这儿客套什么,瑚儿琏儿,都进屋罢。”
贾琏这时方上前笑作揖道:“小侄恭贺王世叔得封伯爵,见过婶子,凤妹妹安好。”
王熙凤笑着一礼:“琏二哥哥也客气起来了。”
王子腾看贾瑚仍如从前一般恭敬,比之几年前人高大出息了许多,十分满意,便揽过他肩头往屋内走,笑道:“好小子,你可给我长脸了!”又叹道:“可惜你父亲怎么就去了。”
贾瑚也露出些悲伤神色一叹,说了几句怀念贾赦的话。
温瑛一手拉着王熙凤一手拉着王熙鸾,跟在王子腾贾瑚身后进了屋子,后头是王佩请着贾琏和王仁温修昀并排。
温修昀心下一直品着王熙凤看向贾琏的眼神,心内自嘲一笑。
到得屋内,一屋子人叙些离情别意,说些家常闲话。王子腾温瑛坐在榻上,贾瑚王熙鸾等分男女各坐在地下椅子上。因要守礼,王熙凤王熙鸾只端庄坐在温瑛下首,含笑听诸人说话。王熙鸾并不主动和贾瑚说什么。
王子腾和贾瑚道:“你薛家姑父回信,说秋日亲来户部销账,携你二姑母和蟠儿宝钗同来,你知不知道这事?”
贾瑚道:“知道,我已在想预备出哪一处院子给薛表弟住了。”
王子腾道:“蟠儿长了六七岁,还没正经上过学,一贯得他爹娘娇惯,你自己心里有数。”
贾瑚道:“是。”
温瑛笑问:“妹妹妹夫既要回来,又不是在京长住,不过一年半载,不如就请他们住在咱家?我和二妹妹也多年没见了。”
王子腾抚须笑道:“夫人做主就是。”
温瑛笑道:“听凤儿鸾儿说宝钗那孩子生得喜人,性子也招人喜欢,我听了这些日子,总算能亲眼见了。”
说得一会儿,看时候差不多,贾瑚主动说要去看王佑。
王子腾道:“去罢,正好我也往前头去了。你走之前告诉我,我有话和你说。”
贾瑚恭敬道:“是。”
一屋子的人都起身,先送王子腾往前头过去,温瑛方和贾瑚道:“你大哥现今是好些了,但还不能下地走动,他若要逞强你可千万拦着。”
贾瑚道:“岳母大人放心,我知道分寸,必不叫大哥再有损伤。”
温瑛点头,又道:“我这里事多,走不开,凤儿鸾儿,你们两个送你哥哥们过去罢,你们嫂子还怀着胎呢,别叫劳累了。”
两个女孩儿齐齐应是。
王熙凤一面余光觑着温瑛神色,一面试探把王熙鸾推向贾瑚,笑道:“还是未来将军夫人和贾将军行在前头,我们后面跟着。”
王熙鸾平日素会装羞的,可今日连上娘和哥哥们带满院子许多丫头婆子几十人看着,她不由真两颊绯红,一手捂脸一手拿帕子去打王熙凤:“姐姐欺负我!”
今日王熙鸾穿着一件浅杏色的上衣,下面系着流金水色裙子,臂上挽着浅葱洒金披帛,发上高高梳着朝云近香髻,脑后一朵开得正好的木芙蓉,花瓣嫩白嫩粉参差,发髻正中点翠金凤上垂下来的珍珠晃在额前,真衬得她越发面如芙蓉了。
又是半年多没见,贾瑚见了王熙鸾这等神态,眼神立时变了,不由手虚握成拳挡在嘴边。
王佩王仁一直注意着贾瑚,此时都不由大笑。温修昀也从没见过贾瑚这等神情,也笑了。
这几年经过许多事,贾琏早已释怀在兄长心中他不如未来嫂子这件事。况他和鸾凤两个是一起长大,情分比别人不同些,也乐见兄长此等窘态,只不敢笑得和王佩王仁一样明显。
温瑛看王熙鸾绕着人要打王熙凤,还愈发红了脸,孩子们都笑个不了,亲把两个女孩儿拦住,把王熙鸾拉到贾瑚身边,笑道:“好孩子,领着你哥哥们去罢。”
王熙鸾一声儿不吭立在贾瑚身边,温瑛又对贾瑚笑道:“今儿回去可别说王家没招待好贵客!”
贾瑚忙把余光从王熙鸾身上移走,道:“小婿不敢。”
并排和贾瑚往王佑杜云华院子走去,王熙鸾每每抬头想说什么,但听得后头王佩王熙凤等似有似无的笑声和低声话音,又不敢说了,怕被拿住了取笑。
贾瑚也有一肚子的话想对王熙鸾说,可诸人都看着,私密的话他不好说,客气的话欲要出口,见王熙鸾低着头不说话,他一面心内笑鸾儿怎么越长还越容易羞了,一面只好把话都咽回肚里。
于是一路上,贾瑚王熙鸾两个除了“请”“妹妹小心”等几个字外,竟一句话没说。
终于到了王佑杜云华院门口,杜云华早听了人报等在廊下,见了人来都迎上来,远远的行礼,笑道:“劳动瑚兄弟琏兄弟来看我们大爷。”
两相互行了礼,贾瑚道:“大哥是我的大哥,也是琏儿大哥,大哥受了伤,做兄弟的来看看是应当的。若不是孝中不便,早几个月我与琏儿定亲身去承德看望。”
杜云华知贾瑚这话不是客气,认真谢了,看王熙鸾低着头,笑问贾瑚:“瑚兄弟路上欺负我们家鸾儿了?鸾儿,你这是怎么了?若瑚兄弟欺负了你可得和我说。”
贾瑚还没想好怎么答,王熙凤已从后面上前,笑道:“嫂子你不知道!从太太院里来的这一路,鸾妹妹和瑚大哥并排走,两个人竟不说话!咱们鸾儿这是羞了!”
王熙凤是一面说一面往杜云华身边走,等她说完就笑躲在杜云华身后,对王熙鸾吐舌头。
王熙鸾又去抓王熙凤,嗔道:“凤姐姐倒是和琏二哥说得高兴!我一定要审你,你和琏二哥都说我什么了?”
来的这一路,王熙鸾贾瑚在前面行,王佩要谦让王熙凤,贾琏又是客,便是王熙凤和贾琏跟在后面,再往后是王佩王仁温修昀并排。
贾瑚看向贾琏,贾琏忙笑道:“大哥就是生气我也不能出卖凤妹妹。”
杜云华笑打圆场:“好妹妹们,客还在呢,若有什么等明儿再说,我给你们主持公道。”
王熙鸾收了手,王熙凤呼口气,笑道:“阿弥陀佛,得亏有嫂子。好妹妹,大嫂子可还怀着身孕呢,你就看着嫂子面上,饶我这一遭罢。”
瞪王熙凤一眼,王熙鸾道:“且先饶了你!”
杜云华笑道:“瑚兄弟琏兄弟先请。”
王熙鸾请贾瑚贾琏先进屋子,王熙凤小心扶着杜云华进门。
王佑养了四五个月,身上伤口都愈合结痂了大半,万幸没成烂疮,慢慢的都好了。但因他伤得过重,邱院判等为保万全,还是请王佑再精心养上一个月,才好下床走动。
他虽在屋里发闷,但看家里人都挂心着他,亲见了他伤得最重那段日子爹娘弟妹是如何发愁,又念着杜云华腹中孩子,他硬生生忍了养伤枯燥,一心要早日好全,才能给妻子孩子做支柱。
养伤这么久,王佑自然变得虚弱憔悴不少。平日自家人见了,他还觉得没什么,但今日看到贾瑚贾琏兄弟——特别是贾瑚——神采奕奕精神抖擞的进来看他,他心内不由有些自惭。
可贾瑚一进了里间门,立时大步行到他床前,做深揖道:“大哥拿性命守土卫国,尽忠尽孝,兄弟不及多矣。”又说了早往承德想看望王佑,怎奈孝中不好出远门等话,贾琏也在后面行礼。
王佑立时把心内自惭消了大半,忙道:“佩儿仁儿,还不快把你兄弟们扶起来?”
王佩王仁各扶了贾瑚贾琏,王佑叹道:“虽是从小相识到大,但我此等情状叫两位兄弟见了,还觉得心内颇愧。”
贾瑚自然有一番言语。杜云华扶着王熙凤王熙鸾的手在门口笑道:“你们说着,我和妹妹们往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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