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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旁边立着的贾珩、贾琛、贾琼等人也都不说话,只暗地交换眼神儿。
队里有动静瞒不住人,前头贾敬贾政贾珍看贾瑚回来,皆去看他。
贾瑚对几人微微一礼,并不说什么,先归了位站着。
贾珍看着立在他前头的贾瑚暗自咬牙。
分明他才是长房嫡长子,偏瑚兄弟袭了爵位,他就只能排在瑚兄弟后头!
等他也当家的时候……
等族中几位老太太从荣庆堂出来,贾敬贾瑚方领族中子弟们进荣庆堂内,和贾敬夫人张问雁等领着族中女眷,男一起,女一起的给贾母拜年,又各自拜年行礼,还有两府里男女管家小厮婆子丫鬟们也都来拜年。
这时众人都在荣庆堂正堂内,贾瑞和秦可卿同处一室,分明正是看秦可卿容貌的好时机。
但贾瑞每想偷空找秦可卿的身影时,都觉得贾瑚不知在何处正盯着他看。一想起贾瑚,贾瑞纵有什么心思也没了。
荣国府还未出孝,众人拜年过后,贾母便命宁国府贾敬等和族中人都各自散了,独留荣国府子媳们守岁。
因荣国府不开宴,宁国府贾敬夫人和贾母张问雁商议了,今年宁国府在府上办宴,请族中子弟们愿意的去热闹。
贾蓉贾蔷两个正是拿贾瑞取乐还没够,从荣庆堂出来,两个自然去找贾瑞,笑请他一起往宁国府上去。
贾瑞被贾瑚吓得仍没缓过来,生怕不知哪刻贾瑚就派人把今日的事告诉他祖父。
他一心想着回家到贾代儒跟前儿孝顺,好让他老人家先喜欢喜欢,便道:“我家就我和祖父祖母三人,祖父祖母还等我回去一同守岁,多谢两位侄儿相请,但我今日便不去了。”
贾蓉笑道:“瑞大叔真是一片孝心。那这么着如何?你随我们去喝两盅,热闹热闹再回去。我们家里还有置好的年菜点心新鲜吃食,给太爷带回去些,不也是瑞大叔的孝心?”
贾瑞忙说:“这怎么好意思!”
贾蔷跟着就笑道:“咱们一处上学,本就该如此,有什么不好。”
看贾瑞不说话了,贾蓉贾蔷便半拽半拉把他带到宁国府上,按着他坐了席,又是请他看戏又是给他敬酒,到了把贾瑞灌个半醉,才命人给他收拾了些吃食装到食盒里,叫人送回去了。
贾代儒夫妻等他半夜,终于把人盼回来。看他喝得满身酒气,人都迷糊了,贾代儒是最不喜贾瑞吃酒玩乐的,立时便瞪眼要斥他。
代儒夫人忙拦住道:“大过年的,瑞儿和族里人热闹热闹也没什么。那是东府里蓉哥儿蔷哥儿看他好才这样,说不得往后还得人家相帮。东府才把人送回来,老爷就打,传出去什么意思?”
贾代儒气道:“什么相帮?我不是已求了荣国府里瑚大爷让他跟着读书?只要他好生读几年,不怕没有前程!我是让他去读书的,又不是让他去和人吃酒享乐的!”
说完虽没消气,贾代儒到底没对贾瑞动手,也没呵斥他,看他不似要吐的样子,便和代儒夫人把他送到屋里睡下,老两口在堂屋里坐了守岁。
而贾瑞被送到床上躺着,身上盖着厚被,屋里地下点着火盆,热烘烘的,却一点儿没觉得暖和。
本想让祖父高兴高兴,可怎么就吃了这么多酒才回来,反叫祖父生气了!
贾瑞年岁不大,吃多了酒身上本就不舒服,一路上回来又喝了些北风冷风在肚内,心中又怕不知何时贾瑚便会和贾代儒告诉今日的事,还想起贾代儒以往教训他的时候,又是焦虑又是害怕,一面还放不下不知珠大嫂子是何模样。
他十三四岁人,正是才通人事儿的时候,这些日子见了几回宁国府里美貌丫头,想着她们的胸·脯腰肢儿,又发狠想一回珠大嫂子的侧影,手上便不禁动作起来。
几下里夹攻,贾瑞当晚得了趣儿后迷迷糊糊睡下,第二日早晨便起高烧开始说胡话,唬得代儒夫妇慌了神,要给他请医看大夫,偏正在大年初一正月里,大夫休馆不说,也不兴看病的。
代儒夫妇无法,又不好告诉宁荣二府,只得把家里存的药拿出来,仔细斟酌几味退烧的药给他熬了服下,又不住拿冷毛巾给他散热。
贾瑞烧了七八日方退烧,又在床上躺了将近十日,身子才复全了。
他自退烧后,便一直暗自观察贾代儒神色言语行动,看贾代儒不似知道除夕事的模样,又旁敲侧击问了代儒夫人荣国府没人来过,心下忐忑几日,以为是贾瑚看他病了的份儿上放他一马。
哪知就在他好全了起来那日,林之孝到了他家里。
贾瑞只觉五雷轰顶。
林之孝是贾瑚身边头一个得用的管家,族中人都是尽知的。
是以知道林之孝来,贾代儒亲迎到院子里。林之孝对贾代儒也客气恭敬到万分,两人互相谦让到了屋内。
“不知林管家此来,是瑚大爷有什么要事要嘱咐我?或是对蟠大爷的安排变了?”代儒夫人领丫头上茶,贾代儒接了茶,十分客气问林之孝。
林之孝道:“今日我来,确实是大爷有事要命我告诉太爷,倒不是蟠大爷的事。”
贾代儒心内不住猜测,又问:“那是瑞儿的事?”他看贾瑞不在屋内,便问:“瑞儿哪里去了?”
代儒夫人忙要去找贾瑞,被林之孝拿话止住,道:“请老太太不必忙,我和太爷说了就完了。”
说着,林之孝便来至贾代儒身边,对贾代儒附耳道:“太爷,大爷命我来和太爷说,除夕夜阖族祭宗祠时,有人看见瑞大爷站立不稳东张西望。在我们府里等着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我们大爷亲见了……”
林之孝更压低声音:“……亲见了瑞大爷不依礼站立,竟在往西北方向探头看。我们大爷发觉瑞大爷似乎在看族里女眷们,当场先低声说了瑞大爷两句。”
听到此处,贾代儒已气红了脸,忙问:“这话当真?”
林之孝道:“其实我们大爷也拿不准,本不想把这事当做一件正经事告诉太爷,但一则虑到瑞大爷现今在我们府上读书,我们大爷有管教瑞大爷之责,二则若瑞大爷真是在看女眷们,若不早日掰正瑞大爷的心思,恐以后生出大事,无可挽回。所以思索了这些日子,才命小的来告诉太爷。”
贾代儒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张口便朝外喝:“王八羔子!你给我出来!”
林之孝在一旁道:“我们大爷还命我劝太爷莫要动大怒伤身。事儿不一定是准的,我们大爷也怕冤枉了瑞大爷,还请太爷先行问明。瑞大爷年纪尚小,只怕一时糊涂了也是有的。”
贾代儒忍怒和林之孝道:“多谢管家来告诉我这事。也请替我谢过瑚大爷!瑚大爷说得是,他起了歪心,若不早日掰正,往后酿成大祸就晚了!家丑不好叫林管家看见,我先送管家出去。”
林之孝忙说:“当不得太爷亲自相送,小的这就走了。”
贾代儒坚持先把林之孝送到门口,看林之孝骑马行远了,方转身回到自家,到了贾瑞屋里揪住他的耳朵喝问:“说!除夕那晚在荣国府,你个王八种子都做了什么!”
代儒夫人在后头劝:“老爷,到底是怎么了?你先说明是什么事儿,才好教训孩子啊。”
贾代儒命:“把门关上,不许叫人进来!”
代儒夫人只得把门关上,让家里一个丫头和一房人口都远远儿的过去。
贾瑞已跪在地上哭道:“爷爷,冤枉啊……”
贾代儒抖着手去拿戒尺,扳着贾瑞的手狠狠一戒尺下去,喝问:“除夕那晚在荣国府你都做了什么,说!”
贾瑞手被贾代儒拽着,头却埋在地上,哭着不敢说。
第二戒尺第三戒尺毫不容情的下去,贾代儒怒意却不消半分:“你还冤枉?你是说瑚大爷冤枉了你?谁不知道瑚大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口中从没有虚言!你说他冤枉了你,咱们这就往荣国府里去如何?”
贾瑞哭着摇头,终于松了口:“爷爷,我真是一时糊涂了……啊!”
贾代儒听贾瑞还真承认了,那戒尺下去得一下比一下狠,几下就打得贾瑞手高高肿起。
十指连心,贾瑞的手上火辣辣钻心的疼。
但他并不敢大声叫喊,只能咬牙忍着,间或从嘴里露出几声呜·咽。
他是从小被打惯的,知道这时候叫得声音越大祖父就会越生气,挨的打就会越多。而若不叫嚷忍着,祖父打完了消了气,也就算了。
一下、两下……三十五下、三十六下……
贾瑞忍着疼,数贾代儒落在他两只手上的戒尺,暗想祖父最生气的一回也只打了他四十戒尺,忍忍,再忍忍,马上就能完了。
但贾代儒这次的气非同小可。
他看贾瑞两只手都肿得不能再打,再打恐打废了写不得字,便把戒尺丢在旁边案上,迈着老腿几步到了门口,开门命:“拿板子凳子来!”
贾瑞在屋里听了,吓得跌坐在地上,又忙拿胳膊肘撑着跪起来,膝行到贾代儒身后,哭求:“祖父,爷爷,我知错了,再不敢了,您饶了我罢!”
贾代儒冷笑道:“我真是枉教你读了这些年圣贤书!既让你起了歪心,这便是我之过,我今日一定要让你彻底改了方罢!不让你吃个教训你怎么记着!”
说罢,贾代儒也不管贾瑞如何哭求,看人拿了长凳板子来,又命都出去,把贾瑞按在凳上,发狠打了他四五十下。
这回贾瑞再忍不住不叫了。
代儒夫人一直从旁看着,见打得不像样了,忙上去拉住贾代儒哭劝:“老爷,罢了,你看瑞儿都叫不出声儿了,正月里哪里有好大夫?再把孩子给打坏了如何是好!”
贾代儒欲要再打,但见贾瑞真如死了一般在凳上一动不动,也有些着慌,立着板子去看他脸。
贾瑞满面是泪,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只能勉强睁眼呻·吟而已。
贾代儒方丢了板子,叹道:“罢了,罢了。”
他又对贾瑞喝道:“是你祖母求情,我今日方饶你一次!再有下次,我直接打死了你,也省得玷辱门楣!”
代儒夫人忙着使人把贾瑞抬到床上,又命好歹去请个大夫来给上药,忙乱一回,几个时辰后看贾瑞睡熟了,方有空问贾代儒:“今儿到底为什么把孩子打得这样?”
贾代儒听大夫说了贾瑞的伤养上一个月便差不多了,又看贾瑞睡得还算安稳,放了心,便对代儒夫人说了林之孝的话。
代儒夫人听了也是既惊且惧:“不知这孩子糊涂油蒙了心,是看上了哪位奶奶?”
“你问这些作什么!”贾代儒低声喝止代儒夫人,“林管家不说是何人,正是瑚大爷不想坏了咱家和咱们族里名声的意思!这事传出去,那边儿奶奶名声不好听,咱们瑞儿也活不成了!你还不快收着些儿!今儿的事只和人说是瑞儿读书不认真惹了我生气,我动怒打他,别的一个字也休提!”
代儒夫人忙着应了,看一时贾代儒消了气,和他说:“其实咱们瑞儿也十四了,该说亲了。想来他并没坏心,只是到了这岁数……等给他定了亲事就好了。”
贾代儒道:“咱们家什么都没有,他白身一个也没功名,哪里去说好人家的姑娘?等他什么时候进了学再说罢。他一个男子,成亲晚几年不怕。”
代儒夫人听了这话,也觉有理,等贾瑞第二日醒的时候,便和他道:“你爷爷也是怕你真学歪长歪了,人就毁了。好孩子,你放心,咱家就你一个孩子,你的亲事我们都记在心里呢。等你什么时候进了学,我们自然挑好的姑娘给你娶进来。何必想人家的……这坏了规矩礼法名声的事可不能做!”
贾瑞唯唯答应,心里却在想再怎么好的姑娘能比得上珠大嫂子?
他只远远见了珠大嫂子,就觉得真和神仙一样儿,就是得中秀才,他能娶着和珠大嫂子一样,连蓉哥儿蔷哥儿这样见惯了貌美丫头的人都极夸貌美的媳妇吗?
代儒夫人苦口婆心劝了贾瑞一回,却见贾瑞是这个样子,不免心内又猜测起贾瑞到底看中的是哪家媳妇。
她算贾族里辈分高的老太太,除夕那晚也在宁国府正房和荣禧堂正堂内在贾母身边坐着,把族中媳妇们凡来的都看全了。
代儒夫人想来想去,族中年轻媳妇们不少,但大多都在十八·九二十出头,且去岁族中只有……荣国府二老爷家的珠大爷娶亲。
那珠大奶奶秦氏确实是一等一的好模样,年岁也和瑞儿差不多!
代儒夫人捂着胸口,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半日回不了神。
难道瑞儿竟看上了珠大奶奶?
这……这……真是造孽!
那珠大奶奶是什么人!虽然出身低些,也比他们家强了,又是名正言顺的荣国府嫡派奶奶,老太太当着她们的面儿夸过的人,瑞儿真敢肖想珠大奶奶,真是……真是……
怪不得瑚大爷要特特派林管家来告诉!
代儒夫人心肝儿直颤,扶着墙壁出了贾瑞屋子,来到正屋,在贾代儒身边坐了,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贾代儒她想的话。
还有十二三日就出了正月,贾代儒仍得往荣国府去教导薛蟠,他正想着怎么再把薛蟠教好些,好让贾瑚承他几份薄情,来日能看贾瑞顺眼些。
代儒夫人受了惊吓,呼吸格外粗重,贾代儒被从思绪里拽出来,见他夫人一脸惊慌,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既贾代儒问了,代儒夫人看屋里没别人,便悄声和贾代儒说了她心中的猜想,说完又觉胆寒。
“你!这……你说的这些可有根据!”贾代儒吓得慌忙站起来问。
代儒夫人闭眼,老泪纵横:“我也是猜的,可若不是那位,还有哪位?”
贾代儒在地上跌足半日,和她说:“这话你休要再告诉第三个人!也别告诉瑞儿你猜着了,只装不知道!”
代儒夫人哭问:“那若他一直存着这个糊涂想头,怎好再往荣国府里去上学?”
贾代儒也烦忧这事,想了半日,叹道:“他挨了板子,最少得在床上养一个月,先养着!等我再想想怎么办……实在不行,他想不开就打!早晚能把这没人伦的畜生打明白了!”
代儒夫人这回也不再劝贾代儒下手轻些,孩子还小等话了,唯默默垂泪而已。
*
“打得好!只可惜怎么打得不够狠……”
荣国府东院前院书房最后一进正房内,贾珠靠在靠枕上,瘦削的脸上满是痛快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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