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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鸾闭眼深呼吸两次,再睁眼时已换了一副笑颜。

“我今日就开始给家里人都服上解毒丸,我再给你些,你回去也小心行事。”王熙鸾看向他,着重嘱咐一句,“你别忘了你是重要的,别为了救别人让自己出什么差错。”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贾瑚满面严肃。

“我知道。”王熙鸾对他笑笑,“实话和你说,我已经想好给谁不给谁了。虽然知道怪不得我,但心里难免觉得对不起他们。”

“别这么想。”贾瑚道,“天下这么多人,难道每个人因这事死了,你都要怪自己?你没有义务去救所有人。”

王熙鸾道:“我知道。而且谁知道解毒的药对这病管用不管用?我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好。”

贾瑚道:“也许我们都猜错了,不是时疫。”

王熙鸾笑道:“若真是这样就太好了。”

但世事不会因贾瑚和王熙鸾几句互相安慰的话就改变。

三日后,顺天府尹密奏太子,京郊和西市出现大批病因不明的患者死者,似是时疫。

户部也有巡官察觉有异,将所见禀报四皇子。

九门提督负责京城守卫,京中京郊死者增多,王子腾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三人得到消息后不久,直隶巡抚的急奏于当日午后快马入京。

是静观其变,还是立时将此事告知圣上?

太子和四皇子都在犹豫。

王子腾吩咐心腹几句,便在营中等太子和四皇子动静。

他要看看,四皇子到底有多少本事,值不值得他押上满门荣光。

“把这消息告诉孤的好四弟,这事本就该归户部管。”太子立在案前,负手笑道,“让四弟承孤一个人情。”

“不知四弟这回会怎么做?”太子笑得玩味。

四皇子府内,四皇子纤长的手指握住四皇子妃韩文月细腻如凝脂的手,眉头紧锁。

“父皇的脾气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不知何时就会发怒。”四皇子声音犹疑不定,“太子又特把这消息给我,我若只当不知这事,怕将来难逃一个失察之责。直接去回给父皇,若父皇正处盛怒,也不知我会有何下场,而且……怕就直接把太子得罪死了。”

韩文月将另一只手覆上四皇子手背,柔声道:“太子殿下此举,是想借此逼殿下站队了。若殿下去向太子殿下问计,不说得太子殿下相帮,至少不需再担忧太子殿下背后针对殿下。”

四皇子叹道:“但若如此,父皇那边更不好交代。”

韩文月垂眸,任四皇子思考了两刻钟,才轻声问:“若太子殿下没送来消息,殿下会怎么做?”

四皇子又思索一回,道:“时疫之事本就是户部职责所在,我既身在户部,自然要向父皇禀报此事,好早些得父皇降旨,天下百姓也能早日安心生活。”

韩文月笑道:“那殿下就去罢。”

“直接报给父皇,虽可能会得父皇迁怒,但若去问计太子殿下,便是让父皇不快两次,还会失了父皇信任。我知殿下是真心想做实事,在此耽误一刻,殿下心内就会多内疚一分。我不忍殿下将来因此事自责。就算将来有什么风浪,我和孩子们都会和殿下在一起的。”韩文月起身,笑扶四皇子站起来。

“来日若被太子殿下记恨,殿下只当是我出的主意,怪我就是了。”韩文月给四皇子抚平衣衫。

下一瞬,她就被四皇子轻轻抱在怀里。

“文月……”四皇子闭眼轻叹,“我怎么会怪你?”

“我和殿下是夫妻,既已和殿下同甘,也能替殿下……”

韩文月的话被四皇子堵在嘴里。

“我去了。”把爱妻吻得面带红晕,四皇子眼中多了几分轻松。

“和孩子们在家里等我。”他的手放在韩文月小腹上,“若我回来得晚,不用等我,记得照顾好自己。”

韩文月把四皇子送到仪门处,看四皇子身影远去,又过了许久,才搭着嬷嬷的手,缓步往府内回去。

四皇子快马到了宫门,翻身下马才要入宫,忽听见马蹄声从另一边响起。

是定安伯。

认出是谁,四皇子并没停下等他,而是即刻转身迈入宫门。

王子腾下马,把马鞭甩给从人,大步追上四皇子,行礼:“见过四殿下。”

“定安伯匆匆而来,是有要事要见父皇?”四皇子脚步丝毫没见慢。

王子腾道:“确实有桩大事要回禀,臣斗胆问一句,不知殿下是?”

“我与定安伯要说的当是同一件事。”四皇子道。

王子腾叹道:“也不知这时疫是从何处传来,怎么一夜之间京中多了这些病人。”

四皇子道:“事已至此,再后悔没早些发现也晚了。只能速去禀报父皇,请父皇下旨,才能早日平了时疫。”

王子腾拱手道:“殿下高义,臣佩服。”

四皇子道:“定安伯行事也着实让人钦佩。”

说完这几句,两人都不再说话,赶着往前走。

王子腾毕竟在军中二十余年,日日打熬身体不断,虽已四十有二,比四皇子大了将近二十岁,行得却比四皇子快。但顾着四皇子为君,他是臣,他看似要超过四皇子了,便把脚步放慢些。

终于到了太极殿前台阶,王子腾看四皇子已有些气喘,便说一声“得罪了”,抬着四皇子一只手臂借力给他,两个人一阵风似的走到台阶顶上。

踩到太极殿外石砖,王子腾松开四皇子的手,四皇子抹一把额上的汗,对王子腾略点头,两人行到殿外守着的太监身边,王子腾道:“劳烦通禀圣上,四殿下与臣有要事请见。”

那太监见了四皇子王子腾两个,面上表情虽然没便,眼里却多了些终于能解脱的意思。

王子腾和四皇子对视,两人都知道对方已看出来,只怕圣上已经发过一回火儿了。

他们进去是福是祸真不好说。

没过多久,那进去报信的太监就满面堆着笑出来,躬身请他们进去。

王子腾请四皇子在前,他落后半步跟着,行到圣上所在侧殿。

圣上命他两个起身,却并不问他们匆匆而来所为何事,只坐在椅上闭眼。

王子腾垂首侍立,看地面有些水迹未干,便知这地才被擦过。

圣上又不知砸了几杯几盏。

殿内一片寂静,四皇子记挂着时疫的事,忍不住开口:“父皇……”

圣上睁开眼睛,四皇子嘴里的话都被这一眼给看没了。

“你们为何站那么远?”圣上问。

王子腾等四皇子开口。

四皇子跪下,王子腾在他斜后方也跪下。

“父皇,京中似有时疫蔓延,儿臣是从宫外而来,怕身上不洁净,损伤父皇龙体,所以不敢靠近父皇。”四皇子叩首,“儿臣今日入宫正是为禀报此事。”

“定安伯,你呢?”圣上把目光从四皇子身上移开。

王子腾道:“臣也是因此事而来。”

“平身,赐座罢。”两人跪了约半刻,圣上才淡淡开口。

四皇子和王子腾分尊卑坐在两边,都是坐的离圣上最远的椅子。

王子腾余光看见圣上面色比他们刚入殿内时稍缓和了些,但还是阴沉得可怕。

“把这折子给老四和定安伯看看。”皇上递给曹太监一本折子。

曹太监将这奏折展开,先奉到四皇子面前,并不交到四皇子手上。见四皇子看完,他又捧到王子腾面前,仍不叫王子腾沾手。

“你们有什么想法?”圣上问。

现在四皇子和王子腾就坐在对面,两人同时看向圣上时,极隐蔽的换了个眼神。

圣上现在的怒气不是对他们的。

在来宫中路上,四皇子腹内已打好腹稿。他起身才要说话时,听一太监在屏风外道:“圣上,太子殿下求见,已在殿外了。”

四皇子便暂止住话,借往屏风处看去,又和王子腾用眼神交流一回。

“让他等着!”

圣上含怒的话,和他手掌重重拍在案上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这招走对了。

王子腾站起来躬身求圣上息怒,藏住心中得意。

明哲保身这么多年,这回终于把太子得罪狠了。

也不知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好是坏。

四皇子按住心中忐忑。

无论如何,他不能输。

“你怎么停了!接着说!”圣上的怒火蔓延到了四皇子身上。

“是。”四皇子心下发颤,旋即强让自己镇定下来,道,“马巡抚奏折中说,时疫已在保定各地蔓延,京中也已有不少病患,那当务之急,是先切断保定与京城之间民众流动,和发现时疫之地与其余各处道路,以重兵把守。宫中太医院与民间大夫联手治疗时疫,找出时疫解药。京城内外都应每日熏艾,最好禁止百姓随意出门走动,便要出门,也该用纱布包好口鼻。儿臣暂时只想到这么多。”

圣上从鼻子里出了声气儿,对四皇子的话不作评价,问王子腾:“定安伯有什么想法?”

王子腾道:“微臣觉得四皇子言之有理,只还有一句:这次时疫来势汹汹,不知因何而起。等时疫过去,当查清源头才是。”

“哦?”圣上问,“定安伯此话何意?是觉得这时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王子腾忙道:“微臣并无此意,只是想找清原因,以绝今后时疫可能。”

圣上也未对王子腾说的话作任何评价,只不辨喜怒问:“你们二人既已有了应对之法,这事朕就交给你们了?”

四皇子拜下叩首:“儿臣得父皇信重,身在户部,此事本便是户部职责,理应为父皇分忧!”

王子腾也行大礼道:“微臣听圣上吩咐。”

圣上命:“拟旨,京畿并保定等地时疫之事,由四皇子全权负责,九门提督,顺天府尹并太医院从旁协助,听四皇子调派,不得推诿拖延!即日起罢朝,诸臣若有要事急事,可单独入宫禀报,任何人不得随意入宫!”

“多谢父皇信重!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四皇子恭敬叩首。

王子腾自然也表了一番忠心。

“退下办事去罢。”圣上挥手。

四皇子王子腾肃然退出殿外。

太子一直在殿外等着。虽然才是初夏,又是下午,天气并不炎热,他额头上却布满汗珠。

“臣弟(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四皇子王子腾齐齐对太子行礼。

“免礼。”太子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冷意,“四弟和定安伯倒有缘分,竟是一起来的。”

“臣弟也没想到会在宫门口碰到定安伯。”四皇子只当没听出太子殿下话中讥讽之意。

“四弟这么能干,谁知是真没想到还是假没想到。”太子冷笑。

王子腾只立在后面不做声。

四皇子微皱了眉:“臣弟不解皇兄这是何意。”

太子眼中冷意愈甚,待要再说,殿内曹太监出来,道:“太子殿下,圣上有请。”

面见圣上是最紧要的事,太子也只得咬牙把恨意咽下,与曹太监谦让着入了殿内,小心和曹太监打探圣上心情如何,才刚殿中都发生了什么。

曹太监笑眯眯的,对太子殿下恭敬到不能再恭敬,却一点儿口风也没透。

这个老狗贼!

太子心内更恨,但他已转过屏风来到圣上所在侧殿,只能带着满怀的不安行礼:“父皇。”

久久未听见圣上叫起的声音,太子双腿发软,跪在地上。

“你还知道朕是谁!你是谁!”圣上的咆哮震得太子双耳发疼。

太子闭上俯首双眼,等着圣上把什么东西砸到他身上。

“往后要有劳定安伯了。”往宫外去的路上,四皇子对王子腾拱手。

王子腾慌忙把四皇子扶起,身子比四皇子躬得更低:“微臣万万担当不起。”

时疫,时疫,这回可真难了。

王子腾心思飞转,一瞬不停。

但也是立功的好时机。

佑儿,佩儿,仁儿……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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