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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姝的电话打不通,发短信不回,余泽恩找遍了他所知道的所有房产,都没有找到宋姝的身影。

如今突然发现余量恩跟宋姝走得近,心底的焦虑蓦得灭了大半,又被新的酸涩占据。

余泽恩给余量恩打了个电话,余量恩没有接,余泽恩又不好直接问他在哪儿找到的宋姝,只好发短信借口有事,让他回家一趟。

余量恩没有回复,手里的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几分钟内已经被他按亮四五次,余泽恩越等越烦躁,觉得自己没出息透了,干脆关机,将手机扔远,决定眼不见为净。

大门处传来脚步声,宋媛踩着高跟鞋缓步走进来,一开门就被满室的烟味熏得眉头皱得死紧。

“怎么回事?谁在家里抽烟呢?——人都去哪儿了?吴妈!”宋媛挥着手赶走鼻翼间的烟味,高声叫着下人。

余泽恩沙哑着嗓子从沙发后回头,叱了一声:“别鬼叫!我头疼,你安静会儿成吗?”

宋媛吃惊地看着余泽恩满脸的憔悴,西装皱皱巴巴,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像是生了重病,当下着急起来,走过去,伸手就探向他的额头:“泽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手被毫不犹豫地推开,余泽恩皱着眉,眼底满是不耐烦,“我没病,你起开别来烦我。”

宋媛的动作顿了顿,眼底泛着委屈,缓了缓,又换了温柔的口吻,顺从地说:“那你先歇着,去卧室吧,洗个澡睡会儿。我去给你煮粥。”

余泽恩也觉得自己这会儿需要休息,唔了一声,起身朝楼上走去,身后传来宋媛询问他想喝什么粥的声音,他想了想,说鱼片粥就好,缀点玉米粒跟黑芝麻碎。

走到厨房门口的宋媛蓦得顿住了身影,脸上的屈辱一闪而过,回头看去,只看到余泽恩消失在楼上的衣角。

余泽恩洗完澡躺在床上,眯着眼并没有睡着,满脑子乱七八糟,躺了半个小时后,反而更累了,无奈只好起身。

下楼时客厅里的排气扇风扇都开到最大,噪音有些响,烟味倒是去了大半。

余泽恩知道这事儿怪自己,但脸色依然沉了沉。

宋媛见他下来,站起来笑迎上去,觑着他的神色很快关了排气扇跟风扇,果然余泽恩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宋媛微微松了口气。

鱼片粥送上来,余泽恩吃了一口,顿时皱眉,“怎么是甜的?”

宋媛的声音有些紧,显得紧张又担忧:“我看你抽了这么多烟,想着肯定会嗓子难受,就放了点蜂蜜在里面,润润肺。”

余泽恩扔下勺子,面无表情的说了声谢谢,又补充了一句:“以后都做咸口的。”

因为宋姝喜欢吗?质问的话到嘴边又被宋媛咽了下去。

她看着整碗的粥,那里面放着她亲手切的鱼片,腌过酒跟姜片,又细细的冲洗干净去腥去姜味,玉米粒为了新鲜,也是一颗一颗剥的,到现在手指还有点红,却只被碰了一口。

宋媛心里的委屈翻江倒海,眼眶红了,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别人宠着哄着的,哪里像最近结婚后的半个月过的日子,天天挖空心思讨人喜欢还被嫌弃,宋媛觉得自己真的忍不下去了。

夫妻俩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餐桌边,气氛紧张,眼看着就要在沉默中爆发,门铃声及时的打碎了周围空气的凝滞。

宋媛缓缓吐了口气,将心底的情绪压下去,起身又带上了淡笑,走过去开门。

文秘书提着公文包跟着进来,余泽恩见了坐直身体,神色微微严肃,“怎么了?”什么紧急的事情竟然让他突然上门来?

文秘书抹了把头上的汗,见余泽恩好端端坐在沙发上,大松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过去,“余总见谅。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有关诚信征记,我怕会留下不良记录,您的手机关机联系不上,只好过来这边找您了。”

余泽恩想起来被自己扔在沙发另一端的手机,窘迫了一瞬,唔了一声,伸手拿过文件,一眼扫过去,神色变了,“这是…山间别墅?”

文秘书恭敬的说:“是。这栋别墅——宋姝小姐婚内赠与您的财产,因当初婚姻关系还是持续状态,所以属于夫妻的共同财产,也是您二人唯一的共同财产,因此每月的房产税由双方共同承担。您二人离婚后,山间别墅的所有费用将由您一人承担,今年的房产税缴纳日期截止今日晚间24点,逾期会被记录在诚信系统内,所以我不得不过来打扰您。”

余泽恩捏着文件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有些泛白,垂下的脸看不清表情,旁边的宋媛脸色却铁青了一片。

文秘书等了片刻,见余泽恩没什么动静,有些忐忑,偷眼看看,没看出他发怒的征兆,大着胆子建议道:“——只需要您的亲笔签名,或者您更喜欢用手机扫虹膜完成签字,都可以。”

“……你说这是我们唯一的共同财产?”余泽恩的声音有些哑。

文秘书点点头,“是。”

余泽恩捏了捏鼻根,看起来很疲惫,“只有这一处么?你确定?”

文秘书迟疑了几秒,心思百转,小心翼翼地建议道:“据我所知只有这一处,不过您的婚前协议是梁律师过手的,您有什么疑虑,我可以现在给他打电话联系。”

余泽恩想起来了,婚前协议啊。

他沉默了几秒,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愈发难看,提笔刷刷签了文件。

文秘书非常识趣,一办完事儿就立马告辞离开。

余泽恩从茶几上摸出烟盒跟打火机,取了根烟噙在嘴边,啪嗒一声打火点燃。烟头一明一灭间,有丝丝缕缕的烟丝从鼻唇间溢散出来,模糊了他的脸,眼底的情绪变得格外不真实。

“宋媛。”余泽恩的声音混在烟雾与唇齿间,听起来含糊飘忽。

宋媛心中一跳,顿了顿,抬头看过去。

余泽恩却没有看她,只沉沉的笑了起来,声音突兀,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危险。

他又喊了一声,宋媛,然后停了一会儿,说,“你知道山间别墅吧?”

宋媛抿了抿嘴,微垂下头,脖颈到下巴处划出脆弱精致的弧线,楚楚动人,暖光下脖颈处细嫩的肌肤泛着莹白诱人的光泽,令人生出无限的怜惜。

余泽恩却跟瞎了一般,目光扫过,停也未停,“说话。”

宋媛吓得咯噔一下,慌忙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那栋小院。”

“那你肯定知道你姐姐为什么买了那处房产,也知道她把小院送给我了?”虽然是问话,但语调笃定,余泽恩显然根本不屑于她的否认。

宋媛呐呐无言。

烟灰变长,随着嘴唇的颤动飘落在白衬衣上,脏了一团,余泽恩余光扫到,却懒得管,只随便用手扫了扫,却将灰团抹大了,原本一点污渍变成了醒目的一片。

余泽恩的手顿在了空中,怔怔地看着污迹走神几秒,这是宋姝买给他的最后一件衣服。

宋媛察言观色,慌忙站起来急切道:“你赶紧去换件衣服吧,这件脏了。”

余泽恩看她话题转移得这样生硬,嗤笑一声,“不用。”

“可你的洁癖……”

“我的洁癖只在姝姝面前犯。”余泽恩话音一落,又怔了怔,他原来曾经这么幼稚得在宋姝面前寻找存在感么?

宋媛有些无措。

余泽恩这次撩起眼皮看向了她,“你姐买那栋别墅给我,是因为秋天从那儿可以看到后山的一片枫林,我喜欢的枫林。当初签转赠合同时,你在场。”

宋媛勉强笑了笑,“是呀,我陪我姐姐去买的别墅。”

余泽恩没有接话,又提起另一事,“当年我跟姝姝结婚前签婚前协议时,两家人全在场,所以你是知道的,我俩的财产分别由各自持有,不管婚前还是婚后。当初为了保证公平,我们还作了财产监管,由各自的父母持监管权。”

宋媛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余泽恩将嘴里的烟蒂拿下来,在烟灰缸里碾灭,手底下的烟丝碎开,烟蒂被他捏扁成一团,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也就是说,你姐的所有财产,你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姐对你不设防,你很清楚那栋山间别院是我们俩唯一的共同财产。”

宋媛的手颤了颤,垂着眼没作声。

余泽恩说到这儿,突然说不下去了,嗓子眼堵了块棉花,又像塞了冰块,哽得他鼻根发涩,双眼发烫。

良久后,嘶哑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宋媛,你那天晚上勾引我时坚持要去山间别墅,就是为了毁掉我跟姝姝之间唯一的牵绊?”

“……不,错了。你不是冲我,你是冲你姐姐去的,你明知道那是她花了大半积蓄,费了无数心力送给我的礼物,你要毁了它,还拉着我一起。”

余泽恩的声音哽咽起来,夹杂着几不可查的颤抖,“你选了最疼的地方,狠狠在你姐心上插了一刀。你拉着我一起,一刀去了她半条命……”

宋媛白了脸,身子细细颤抖起来。

“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让你这么恨她?”

“从小到大除了我姝姝就最护着你,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你拥有的永远都比她好。那都是她心甘情愿让给你的,她从来没有跟你争过任何东西。”

“宋媛,你为什么伤害她?你凭什么伤害她?”

一声声质问仿若一个个巴掌扇在宋媛惨白的脸上,她目光涣散地盯着空气中的某处,良久后突然神经质的笑了起来,眼泪簌簌掉落。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

宋媛的声音轻缓柔和,带着脆弱的冰冷,又像毒蛇信子舔过皮肤的麻痒,余泽恩听在耳朵里,不寒而栗。

“因为我爱你啊泽哥哥,因为我也爱上了你。宋姝让给我所有的东西,可那些我都不稀罕!我最想要的是你,她为什么不主动把你让给我呢?她不是最好的姐姐吗,她不是什么都能给我吗?她为什么不把你给我,把我最想要的东西送给我?!”

余泽恩震惊地抬起头来,眼底带着罕见的茫然,“你说什么?!”

宋媛哈哈大笑起来,满脸泪痕,整个人看起来癫狂神经,“想不到吧?宋姝在婚礼上说的是真话,你是我痴恋多年的心上人,我也早早爱上你了,可是等我发现时你已经跟她确定了关系!我能怎么办,明着跟她要?宋姝连脸都不要地追求你,你以为我就算开口她会答应,不可能的,所以我恨她!”

“我恨她抢走了你,明明你不喜欢她,你那么讨厌她,从来都不正眼看她,可她为什么还死皮赖脸霸占着你?”

“你知道每天看你因为她的缘故整天不开心,我有多难过吗?你为了狗屁的救命之恩,不得不捏着鼻子跟她结婚,我痛苦地哭了一整晚。”

“泽哥哥,如今你也摆脱了她,你该高兴啊!我帮你摆脱了她呀,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不该喜欢我吗?你亲口说的我是你最喜欢的妹妹,你说你最喜欢我了呀你还记得吗?”

余泽恩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此刻面无表情的看着不正常的宋媛,眼底空白一片。

宋媛站起身来,聘婷袅袅的走过来,蹲在沙发边仰脸看着余泽恩,满眼的痴恋,“泽哥哥,别再想她了,我替你把你的相册烧了吧,我知道你把它藏在保险箱内,整晚整晚地抱着它失眠,烧了就一干二净了。”

“我知道你给她打电话是因为愧疚,她纠缠了你十几年,到最后却让你对她良心不安,你太善良了。宋姝已经将你拉黑了,你也把她拉黑好不好?”

“泽哥哥,宋姝不要你了,已经三个月了,她没有接过你的电话,没有见你一面,就连离婚回执单都没有回来取,你还看不懂她的意思吗?”

“宋姝要跟你一刀两断了,这不是你十几年一直希望得到的吗?我帮你做到了,咱们不应该为此庆祝一下吗?”

余泽恩垂眸,定定地看着满眼希冀的宋媛,渐渐地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至极的笑,“宋媛,姝姝用良心喂出了一条白眼狼。不是,是两条,你,跟我。”

“姝姝拿所有的一切疼你,所以她把我让给了你,你如今已经得偿所愿。”

余泽恩一把扫开搭在他膝盖上的素手,站起身来,神色冷漠,看宋媛神色大变,像在看一堆垃圾,“我是个混蛋,对不起姝姝,我的罪我自己赎,可你宋媛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你不配提姝姝的名字,别脏了她。”

“宋媛,你好自为之。”

*

老居民区里环境很好,绿荫环绕,空气新鲜,气氛悠闲自在,只一个不好,这儿的饮食都是以老年人的口味为主,一个字,软,俩字就是软烂。

宋姝自个儿一个人做饭又费时间又不划算,弄一大堆食材又洗又炒的,整一碟子菜吃不够,整两碟子又得剩,就连米饭都不好蒸。

于是乎,宋姝早起在居民区转悠了大半天,看到的都是汤汤水水的细挂面,肠粉,肉羹,豆浆,连巴掌大的一整块牛肉都找不到。

巷子口对角的张姨还经营着自己的米粉店,余量恩按照往日的习惯,走进小店点了一份牛肉粉,额外要求多了一大勺辣椒一大把香菜,坐在靠门的角落等着吸粉。

门口有个幼稚园,里面的孩子都是跟着祖父母生活的留守儿童,当然不是因为贫穷原因,事实上大多数孩子的父母都非富即贵。

幼稚园也装修的非常有童趣,滑滑梯蹦蹦床游泳池音乐室一个不落,操场上此刻有老师带着几个小朋友唱儿歌,一名身姿纤细动作优雅专业的老师正一边跳舞一边唱儿歌。

刚煮好的肠粉香气扑鼻,余量恩正要吃,余光瞥见小操场,咦一声,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身影怎么那么像自己那傻了吧唧的邻居呢?

宋姝正插着腰兴高采烈地跳着“六个小鸭子”,嘴里轻快地哼唱:“……buttherewasoneduckwithafeatheronhisback,helettheotherswithquackquackquack!……”

她一边学小鸭子“嘎嘎”叫,一边上下扇动折叠的手臂当翅膀,身体摇晃得正欢,突然瞥见余量恩抱臂靠在幼稚园大门口,满脸揶揄笑意。

——啧,怎么把这货也住这儿给忘了呢!

小朋友们见宋姝突然停了下来,围上来扯着衣角拉着手,吵闹着要她继续。

余量恩走过来,宋姝窘迫的下意识后退一步,侧开头不看他,佯装镇定。

余量恩微微弯腰探头去看她的脸,果然看见一片通红,顿时忍不住笑了。

宋姝被笑得羞赧,有点撑不住面子了,伸手推了他一把:“行了啊!有什么好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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