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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这是个专门欺骗少女的骗局吗?”村上非墨问。
医院的中庭,秋日难得的晴朗天气。树影落下来,就像这秋日的落叶,一片片飘落,落在走路的二人肩上。光影流转,像是流年偷换。
这是个阳光灿烂的秋季下午,白辞跟村上非墨并肩走在中庭。这家医院属地方性医院,真正的股东是咒术界的某名门,接收受伤的咒术师们。
松原希望因诅咒而衰弱,便被安置在此。现在,接到村上非墨,白辞开始跟他商议下一步的事。
闻言,白辞只是说:“其中原因复杂,我最后能为希望所做的,只有这件事。”
村上非墨是半路出家的咒术师,个性怪异,不喜人群,常年穿着个黑风衣四处逛荡。像是目前震荡咒术界的松原子规杀人叛逃之事,他多半不知道。
白辞也知道,他不过就事论事。
他没有回答,只是问:“前辈最近又在哪里修行?”
“啊最近去了鹿儿岛,又去了宫崎县,本打算找个偏僻的地方隐居起来,结果到处都是人,真累。”说着,村上非墨一只手捏住自己的半边肩膀,胳膊上下摇晃了下。
这个村上非墨最烦人多,喜欢隐居,四处走走停停,倒有几分谁都享受不到的惬意。
“近来,我听了个八卦。”村上非墨闲闲地开口,“关于松原子规叛逃的事。”
“前辈也不是全然的闭目塞听。”白辞接口道,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们绕着中庭的碎石小径走。村上非墨摆了摆手,“所以啊,你这样做,真的必要吗?”
“我觉得,根本是针对那个叫希望的少女的,一场骗局吧。”
白辞没有说话。他明白村上非墨的意思,自己利用易容的咒术能力假扮成朋友松原子规,然后跟他病重的妹妹松原希望见上一面,无非是看在少女即将衰弱而亡的情况。
他低头,然后问道:“还有其他办法吗?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松原希望抱憾死去?”
“可是,没必要啊。”作为真正的旁观者,村上非墨说出自己的想法。
“是你主导了这场骗局。到了最后,没有人会感谢你,松原子规不会,松原希望也不会。他们想要的,无非是兄妹团聚在一起。可是松原子规已经行差踏错了。
“松原希望等不来她自己的哥哥。你最后给予她一个幻境。最后,真的能担当欺骗以后的良心愧疚吗?
“或者说,如果你跟松原希望的父母见面,真的能面不改色地骗他们说少女因病而亡?那时候,你脑海里闪过的,不会是少女最后看到幻梦眼睛里的光?纵然你知道,这光是基于一个虚假的谎言。”
随着村上非墨的话音落下,二人绕着小径一圈,又回到路的起点。不远处的草丛,翠绿的草坪中藏着喷水头,水雾似牵牛花绽开。
盯着那漫起的水雾,白辞扭脸看着村上非墨,直接道:“前辈,你没有朋友吧。”
“啊这……”一句话戳中村上非墨的死穴。
然后,他找补了两句:“趋利避害是本能。分析利害,不也是为了让你更清楚事情的后果吗?”
“所以,前辈只是前辈。”白辞淡淡道,“而我,是白辞。”
白辞这个名字,承载的东西,跟任何人都不一样。所以,他必须要去做这件事。
·
家入硝子单独的休息室里。
白辞摘下墨镜,照着镜子。
眼前的这张脸,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张清秀的脸。眼睛细长,黑色瞳仁,嘴唇略薄,是好友松原子规的脸。
村上非墨举着这面半身镜,然后道:“模样还挺像的。”
看了看手中的照片,是自己与松原兄妹、藤原山辉四人一同合照的,恰好是在学校的的门口。照片里的四个少男少女笑容灿烂,不知世事。
目光停在照片上松原子规的脸,白辞再抬眼看看镜子中的伪装,点头道:“很像。”
这模样像得让他以为,松原子规已经回来,见希望最后一面了。
村上非墨的咒术能力类似易容,只要他脑内有印象画面,便可以帮他人伪装成其他人的长相。所以,到底是假的了。
白辞低头收回手中的照片,看了看身边的家入硝子,问:“五条哥,他有事不能来了吗?”
“应付上层呢他。”家入硝子答道。
在她眼中,白辞一直是个很冷静的人,越是关键时刻,越是临危不乱。可是他换了一张脸,骨子里那种孤单却还是透了出来。
难得的,家入硝子上前,拍了拍白辞的肩膀,以示鼓励。
低笑一声,白辞没说话,只是抿着唇。半晌,他再抬眼看了看镜子中的那个松原子规,道:“我去了。”
说着,便快步走了。
他走到病房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门。病房上,松原希望昏昏欲睡,枯瘦的手垂在床边。昨天她的精神满满,果然只是回光返照。
想到这,白辞再次深深吸了口气,又轻轻吐出胸中的郁结难受。然后,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替少女掖紧被子。
接着,他俯身唤道:“希望。”
松原希望费力地抬起眼皮,眼中映出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的脸。
她眼中突然泛出泪来。少女深处两只如枯枝的胳膊,轻轻搭在白辞的脖颈上。在那一瞬,他甚至感到这一双胳膊,没有活人的气息。
将病床上的松原希望扶起来半坐着,白辞配合着低下头,然后,少女将头埋在他脖颈里,终于,哭起来。
“哥哥你去哪里了……我好担心你不回来啊,我好害怕,害怕、怕死……”在自己的亲人面前,松原希望嚎啕大哭起来。
她没有再故作坚强,故作乐观,而是真正得像个小姑娘一样,害怕着未知的死亡。
冰凉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在白辞的脖颈,顺着皮肤滑进去,濡湿了他的衬衫。可他没有动,只是小心搂着怀中的少女,一下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我回来了……你不用怕了。”白辞说道。
松原希望痛哭着,反复嘟嚷着:“我好怕啊哥,好怕你不回来……好怕爸爸妈妈知道我走了,会伤心……”
哭得累了,她胳膊一松,倒在床上,仰面闭眼流着眼泪。想到什么似的,少女又睁眼往前抓了一把,抓住了白辞的手,道:“哥哥别走……”
她小幅度地摇晃着他的胳膊,像是撒娇,又像是哀求。
从这个动作中,白辞看到了小时候的松原希望。是一个喜欢笑喜欢跟任何人都做朋友的小女孩。在她不小心犯错时,就会轻轻拉着父母或者哥哥的手,软声软语地求饶。
如果是松原子规,会怎么做?
他从小看着妹妹长大,在她一撒娇的时候就服软了,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了。一定是这样的。
白辞想着,软声道:“好,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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