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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叶朝的声线一如从前的沉冷,或者说从他进门开始,叶朝的态度从未改变过,她对他的感情亦然如此。

也许换做任何其他人都无法做到叶朝这样的冷静坚定。

没有一个处于恋爱中的女人看到自己爱人如此不堪的一面仍能够镇定自若,甚至能够反过来压制住另一半的情绪。

震惊,惶恐,怀疑会在心底爆发滋长,急求得到一个真相。

而这真相,必然是令祁臣痛苦不堪的,乃至于他方寸大乱到失踪。

如果是其他人,一定会闹到大吵,再有感情,在外界与内心的煎熬下,双方都会承受不住这种压力,进而走入分手。

这便是赵茹的惩罚。

他要祁臣失去,为了不失去更多,唯有听她号令。

可惜她错估了局势,叶朝的心智,以及两个人的感情。

叶朝深深的看进祁臣的眼睛,“祁臣,我从前因为错听别人说你的钱来路不正便怀疑你,已经犯过妄听流言的错,这一次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她上前一步,握住祁臣的手,他手指冰凉,下意识的想往后缩,叶朝狠狠地握住,加重语声:“祁臣,不要再让别人来给我讲故事,把我当成傻子看。”

祁臣的手一直在抖,嘴唇,肩膀,从内到外。

她知道他的惧怕,更明白这过程无异于将埋藏多年的情绪在一瞬间剖开是极其危险的。

可不能再等了。

他们没有时间,此刻更是最好的时机。

溃烂的伤口若不将腐肉剔除无法痊愈,这个过程极其痛苦,但她会陪着他一起,无论将要面临多么可怕的境地、

赵茹以为一张照片就能毁掉祁臣,破坏他们的感情?

不可能的。

但比起要让赵茹空欢喜一场,她更希望祁臣能够明白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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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臣紧抿着唇,通红的眼睛反复挣扎,他低喃:“叶朝,知道了那些你会觉得我很恶心的……”

“祁臣,我用生命起誓,我永远不会去那样想你,瞧不起你,你不要妄自菲薄,更不准用主观的意识去判断我的想法。”顿了顿,她给祁臣再烧一把火:“赵茹说如果你不能让她高兴,她会将照片发到网上,给记者媒体,她要毁了你。”

祁臣脸皮一抖,露出了然又阴鸷的神情。

叶朝当没看见,继续道,“我知道你的庭情况,你在这种压力下考上了大学有多不容易。她想毁了你的事业,是知道知道你喜欢唱歌,你从不敢去喜欢什么,现在你终于在经历重重险恶的阴谋后成为了歌手,找到了属于你的舞台,这其中你付出了多少辛苦我看在眼,现在只因为几张照片就被毁了,你甘心吗?”

叶朝感觉到祁臣的手用力攥了攥,心下受到鼓励,乘胜追击:“祁臣,你知道我的事,小时候我爸天天打我妈,我什么都做不了,当时我很恨弱小的自己。后来我妈离开了,我成了我爸的沙包,每天回面对的都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当时身边的亲戚邻居都在看我的笑话,把我当乐子一样。有一次我顶楼的一个阿姨看到我脸上被打的巴掌印突然对我说了句:‘你妈都不要你了,你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了得了’。”

祁臣心底涌出一股怒火,如果可以他很想回到过去,给对叶朝说这话的人狠狠一拳!

对一个失去母亲经受暴的孩子说这种话无异于让她去寻死!

“你知道我当时怎么回答她的?”叶朝对上祁臣的眼睛,看到其中升起的簇簇亮光,心头默默一动,没等他回答主动开口,“我说,‘阿姨,您死一个我看看,我好见识见识啊’。”

至今回想起那个女人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叶朝心底仍是止不住的得意,“我懒得去猜她为什么跟我说这话,我知道她没安好心,想看我死,当一场笑话看,可我偏偏不让她如意!”

叶朝的声音响亮,握着祁臣的手狠狠用力,有源泉般的力量涌动传至,她的眼睛明亮极了,在昏暗的室内像一盏明亮灯一般:“他们把我当笑话,当谈资,等着看我过得怎么凄惨,活的如何憋屈,这样才能彰显出他们生活的美好,可我偏不要他们高兴!”

“他们说女孩子读不好书,我拼死学习考第一!说我注定没出息,我就要考上大学狠狠打他们的脸!”

“我要读书,赚钱,买房,过上他们这辈子都过不了的羡慕生活!”

“别人给你一巴掌,你把脸上的伤给他们看,他们是不会可怜你的,只有狠狠的打回去,让他们知道知道疼的滋味才明白巴掌落在自己身上会有多难受!”

她突然上前一步,狠狠的抓住祁臣的领子,用力之大甚至让他弯下了腰,她炽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低沉道:“祁臣,死很容易,两眼一闭,脖子一抹,看起来是解脱了,实际上我们还是外人眼中的笑话,我不想让他们得逞,所以我一次也没想过去死,你同样也没有,这说明你是不甘心的,那为什么要让这些人一直踩着我们呢,我愿意帮你,但你要让我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柔软的低,像轻轻的手敲动他紧闭的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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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臣终于看向叶朝,玄黑暗沉的眸子深深凝视,沉默良久,他抓住叶朝的双臂,轻轻推着她往后,直到她坐到沙发上后,祁臣缓缓半跪在她面前仰视着她。

“……好。”

她想知道,他就说。

因为坐在他面前的人是叶朝。

祁臣沙哑的嗓子在室内渐渐响起,“13岁,我被爹妈送给了我小姨赵茹做继子,当时我浑身上下只有一身旧衣服,当天住进了她过世丈夫留给她在市的大房子。进了门之后她就换了一张脸,要我喊她妈,我不肯,她虽不会像我爹那样动粗打我,但她饿着我,水都不肯给我喝,直到发现我半夜自己偷做东西吃,她觉得我做的东西好吃,告诉我以后在她的地方必须要做事,她不会白养我,起初我觉得和差不多,除了要干的活多一些,和人不在一起,似乎并没有太大不同。”

叶朝的心脏狂跳,在终于听到祁臣开口后,她反而紧张了起来。

祁臣的表情很冷,带着沉肃,“我很少见到她,她白天一般在睡觉,晚上打扮的光鲜照人才出门,开车来接她出去的男人每隔一段日子会换一个,大多数她都把我当成空气,这种日子我过了不到半年,有一次她出门时给了我一件漂亮的新衣服,竟然带我一起出门了。”

祁臣的脸皮抽搐的抖,年幼不懂的事情长大再回忆这段往事,更加觉得肮脏欲呕。

“那是一个地下聚会,面有很多人,男人女人,当然也有和我一样年纪的小孩子,甚至比我更小的女孩,坐在她可以叫爷爷一样年纪的男人大腿上。”

聚会的场所极其华丽,他对眼前的聚会感到好奇惊艳,同时又因陌生感到惧怕,他当时毕竟只是一个村子的小孩子,因为每天要干活,电视都很少看,哪见过这种宏大又光丽的聚会,他的心神全部因眼前的华丽震惊失神。

他紧紧跟在赵茹的背后,当在场的大人看到他时,纷纷上来跟他搭话。

问他的名字,读书的成绩,夸他长得好看,从小不受人重视的祁臣被这种体贴的关心温暖了小小的心脏,他学习着班级班长的模样,姿态大方的回答每一个人的话,再附上礼貌的微笑。

他记得班长是这样回答老师问题的,每次答对的时候,老师会露出慈祥的笑容拍拍班上的头夸他。

这些叔叔阿姨一样夸了他,只不过他们没有拍他的头,更多的是摸他的脸,握他的手,捏着他的肩膀,说很奇怪的话:骨架不错,这个年纪的男孩最美好了。

他那天见到了很多叔叔阿姨,到最后已经记不清人脸了,可那种兴奋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深夜,心中隐隐产生了期待,希望下一次赵茹再能带他去聚会。

对于年少的祁臣而言,能够受到关注与重视,哪怕是来自陌生人,已是难得而言的体会。

当时他并不明白赵茹将他当做一件“商品”供人选择。

*************

第二次聚会要比想象中来的快,赵茹又给他买了新衣服,这让半年备受冷落的祁臣受宠若惊,可哪个孩子不希望得到长辈的关爱呢,哪怕这个小姨从不喜欢自己,可毕竟她是他有着相同血脉的小姨。

祁臣穿了新衣服再一次去了聚会。

灯光闪烁,衣衫鬓影,女人耳朵上碎光的钻石,男人手上的雪茄,还有很多好吃的,蛋糕、饮料应有尽有,还有很多不认识的长辈在温声关心,这一切在祁臣眼美好的像一场梦一样。

他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仙境,快乐的忘乎所以,心中开始得意的想:他弟要是知道他来了这么好的地方,一定会嫉妒死的。

直到他无意间看到上次见到的小女孩,她和之前一样坐在那位老年人的膝盖上,年龄相仿的大人们在说话,然后,他看到那个老者的手伸入女孩粉红色的公主裙,低头去亲女孩的嘴……

嘴的蛋糕突然如黄连苦涩的恶心,手上的蛋糕什么时候掉到鞋上都不知道,旁边人的提醒成为夏日嗡嗡的蝉鸣,脑子轰隆一片,他开始意识到了什么,之后无论谁来跟他搭话,他始终紧闭着嘴一语不发。

于是赵茹不高兴了,没多久领着他回去,惩罚他接下来的一星期不准吃晚饭。

可哪怕赵茹都没料到,他敢跑了。

当时祁臣年纪还小,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男女意识即使他爹妈很少教育,可男孩子在这方面总是早慧一些。

他感受到了危险,此后再不肯上赵茹的车,不愿意跟她一起去聚会。

赵茹开始引诱,用他喜欢的一切去诱惑,衣服,食物,手机,mp3,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给他,从那时起开始,他开始了不再去刻意表露喜欢什么,连对人的感情都转淡,就是为了不受诱惑。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尝到了赵茹细碎的折磨,在他长身体的时候让他穿小鞋,知道他喜欢吃甜的,每天让他吃苦瓜莴苣,再用甜美的一切哄骗他。

祁臣始终保持住内心的底线。

直到她耐心用尽,打算强逼带他出去,在偷听到她的电话后,他当晚连夜逃回了。

*************

可当他拖着沉重的双腿终于走到时,推开门看到的却是已经在他做客的赵茹,对上他震惊的眼时,赵茹端着茶杯得意的眉毛一挑,年幼的祁臣那一刻竟然心领神会。

她在说:你以为你跑的了?

不等他解释,他爹的拳脚先轰过来:“你回来干嘛!知不知道你姨急得够呛!你都多大了还不懂事!”

“爹,”经过一夜的折腾,他已经没了力气,几乎在肩膀被打的第一下就跪下了,他哭求着:“我想回。”

“回什么!”他爹吼着,“你在市,多大的房子,多好的地方,你不好好待着,竟惹事!你就是欠打!”

当着赵茹和他妈的面,他爹对他又打又踹,拳头如同沙包一样落在他身上,从始至终,赵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冷眼旁观。

他妈中间似乎拦了一句,赵茹适时开口:“姐,县城的房子选好了告诉我,钱我都准备好了,能提早从村子搬出去就提前点。你老二户口的事也该解决了,不然耽误念书的。”

他妈面露喜色,再不看倒在地上的祁臣一眼:“对对!房子我早选好了,这不看你忙没好意思说,老二的户口只要改成城市的,就能在县念小学了!”

听到房子的事,他爹的力气更大了,吼骂声一波高过一波:“你看你,摊上这么好的小姨还不知足,成天闹什么闹!”

他爹转头对赵茹说:“小茹,这孩子不听话你就打,打不死的,实在不行来找我,我替你收拾他!”说这话时,他爹狠狠地踹他的肚子,“快,给你姨道歉!”

祁臣的小腹火烧一样的疼,可仍犟得一句话不肯说。

他爹拎着他后颈狠狠往墙上一甩,祁臣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摔裂了,肚子翻涌的厉害,开始干呕起来,酸臭的水吐到地上,惹得他爹怒气上涌,狰狞的皱着眉,大手捏着他的脖子要把他的脸往呕吐物按的时候,赵茹凉凉开口:“行了。”

她只一句话,就让他爹停了手。

最后,他在待了不到一个小时,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几乎全程在遭受殴打,末了还是被赵茹带走了。

车上,赵茹的声音凉彻入骨,她对低头沉默的祁臣说:“以后,要乖乖的。”

后来,祁臣渐渐明白了赵茹的用意,她就是要让他明白,能掌握他生死一切的人是她,连他的父母都不会帮他。

*************

叶朝的心脏被拽成一团,牵扯的浑身的肌肉一点点的抽疼,她知道事情已过去多年,可在听到祁臣用沙哑平调的语气讲述时依然能够感同身受的体会到那种压抑与绝望。

为他揪心,又恨自己无能为力。

她真想抱住眼前的他,告诉他一切已经过去,不要再说了,可理智又在压抑,反复折磨之下,她此时的痛苦不比祁臣少几分。

“在我回去把身上的伤养好之后,赵茹第三次带我上了车。”祁臣的双眸暗沉无光,平直的开口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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