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十三岁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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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这不是云雯妹妹吗?你今儿不陪着四公主念书吗?”董鄂氏打招呼道。
同样姓董鄂的云雯微微曲了曲膝盖:“福兰姐姐,好巧啊。”
接下来场面就冷了下来。
云雯在侧面找了个空间入座,跟董鄂·福兰所带领的那一批小姑娘泾渭分明。
小姑娘之间抱团,遇上不是“自己人”的同龄人,忍不住要刺几句。
“做这么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好像巴上了四公主就能嫁个好人家似的。我可听说了,四公主要嫁去鸟不拉屎的外蒙,自顾不暇呢。”
“同样是一个姓氏,有些人是开国功勋之后,而有些人呢,只是靠着裙带关系的暴发户罢了。”
靠着裙带关系的暴发户扫过来一个眼神,她表情依旧是放松的,仿佛是在看一群吵架的蚂蚁。
“你!”有人拍桌而起。
下一秒,云雯慢悠悠把目光挪开,看向楼下正在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
“……西洋人也得疟疾啊,他们发现了一种杀疟虫的特效药,是金鸡纳树的树皮。此树只长在南洋以南的密林之中,寻常人不可得,因此价比黄金。然而此药有毒,若服用过量,则可致人于死地。反倒是我大清物产丰博,有一种无毒的疟疾药物,名为黄花蒿。虽用料简单,然炮制不易。此药乃八阿哥于去年大疫时率人所制,如今京中普通药铺也有贩售。而月前医好了万岁爷的,正是此药……”
“宫里这位八阿哥,事迹可真多啊。”有小女孩感叹,“但我听说他母家是包衣出身呢。”
光这一条,就足以让在场的不少大族女孩失去兴趣了,一些人纷纷摇头起来。实在是这位爷连同他的母家都不在大家传统的价值取向上。
母亲和舅舅都是靠脸上位的:一个从包衣宫女连生三胎一跃到了妃位;另一个凭脸勾搭了敌国贵女,硬生生化敌为友。厉害是真的厉害,但这说到底不还是裙带关系吗?!
轮到这位爷自己就更加奇葩了,俨然一个错生帝王家的华佗再世。
“这入关几十年了,大家要么马背上取功绩,要么笔杆子里取功名,哪怕皇子,也无非拿‘文武’两个字来评判,可八爷走的又是什么歪路啊?”有那城府浅的小女孩已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随后就被训斥了。
隔了一张桌子的地方传来一声冷笑,随即一个面若桃花的高个儿少女就掀开帘子过来,毫不客气地在董鄂·福兰那一桌跟前抱臂而立。“人家再怎么不务正业,也是皇阿哥,等到了三年后那茬选秀,必得是最好的才能配他。你又是什么身份,别到时候连给人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对比今天大放厥词,不过徒增笑话罢了。”
动作很社会,说话也很社会。
那不小心失言的女孩也是出自大族,是齐佳氏的一个庶女,结果对上这么个社会姐,直接就被刻薄哭了。
自己的小跟班被欺负了,董鄂·福兰也来了气,反唇相讥:“我道是谁,原来是‘安王府格格’,听说你跟八爷有过一面之缘,竟然情根深种了吗?也不知道宫里看不看得上无父无母的格格呢?”
类似被讥讽没有父母的话,安王府郭络罗氏打小就听得多了,此时不过下巴一抬,冷笑道:“董鄂格格好利索的嘴皮。不如我让说书先生将今日始末也撺掇撺掇编成故事,好让满京城都知道你们高贵得连皇子都攀不起,如何?”
这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你个疯子!”董鄂·福兰刷地站起来,指着小郭络罗氏的手指都在发抖,“你要死别带着我们一起!”
“哈哈。知道怕还不谨言慎行?”得了胜利的小郭络罗氏仰头而去,准备下楼,路过云雯那桌的时候停住了,“咦,你,我记得你也姓董鄂。”
云雯话少,于是她的婢女春绕代为开口:“咱们可高攀不起开国功勋之家,只是恰巧同姓罢了。”
“我想起来了。”小郭络罗氏说,“你是大名鼎鼎的董鄂妃家的。”
“什么董鄂妃,那是先帝的孝献皇后。”春绕迫不及待地纠正。
“对,你是孝献皇后家的。”安王府郭络罗氏不以为意地改口,“果然是水一样温柔的妹妹。”
云雯站起来福了福:“云雯,见过姐姐。”
郭络罗氏摆摆手:“你也是个可怜的。自打家里出了个董鄂妃,两代女孩子都没嫁过辅国公以上的爵位,明明也是伯爵之家。咱们五十步不笑六十步,都是身份尴尬的人,有什么好客套的?”
面对健谈的郭络罗氏,云雯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她说,偶尔才能插句话。“姐姐也是下一轮大选吗?”
“可不是。咱们这一年,三个皇子选福晋呢。”小郭络罗氏看看周围,俯下身低声说,“我跟你讲,你别听那些眼里写满势利的人说话。听我家门下在宫里当差的人的消息,八爷早早放出话来了,他只要一个福晋,非无子不纳妾。也不知怎么说的,万岁竟也同意了。只这一条,就胜过旁人无数了。”
小郭络罗氏抬起上半身,粉嫩嫩的桃花面上充满了羡慕之情:“谁能当上八福晋,那才是真的福气。”
云雯客气微笑,仿佛知道这样的好事不会落在自己头上。“看来姐姐对八爷的评价很高呀,不然若是一纨绔无赖之徒,即便‘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没有什么吸引力。”
“‘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是最大的吸引力。”安王府格格斩钉截铁地说,“能说出这样的话还能做到的人,必定能克制自我,意志强大;既然不好美色,那必然上进用功;说到做到,既是为人诚信,又是有所担当。如此不是佳婿,还有什么叫佳婿呢?”
“倒是有理。”云雯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自然有理。”说话说口渴的郭络罗氏也端起茶杯,直接牛饮而净,“可惜只有人家挑咱们的份,没有咱们挑人家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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