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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引擎的声音和破晓的第一缕天光一并降临。

天亮了,他彻夜未眠。

魏邵天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床边,她还睡着,眉目舒展,看来昨晚是个好梦。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已经干了,触感细腻柔顺。

他迎着晨曦走出竹楼,脚下的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十年,是时候结束了。

竹寨外是全副武装的民兵,和两辆装卸货物的军绿色越野车,没有一个生面孔。魏邵天走到门口,被一杆步.枪拦住,他望着那人,“茶拉,我要见契爷。”

茶拉没有要让步的意思,黑色皮套遮住他瞎掉的半只眼睛,“你来晚了。”

“可我来了。”

“阿添,外面呆的久了,不懂规矩了?”茶拉摸了摸参差不齐的黑牙,“今天十五,是斋日。”

魏邵天将双手举高过肩,“我什么都没带,只想和契爷说几句话。”

茶拉不屑于搜他的身,沟壑密布的咖色脸上挂出狞笑,“没带枪,不见得没带别的东西。”

魏邵天的眸光像狼,“我要进去,你拦不住我。”

茶拉盯着他,从泥地到雨林,他们交手肉搏过无数次,魏邵天从没输过,所以打从他进城寨的那天起,茶拉就憎恶他,他知道迟早有一天,这个危险的小子会毁掉城寨。

“二十斤货,我拿命运出缅河,你说扔就扔,是够大手笔,怎么,没给你分钱,眼红?”

茶拉是城寨里的民兵头子,缅甸人,干了一辈子的河盗,不光贩毒,也吸毒。

魏邵天冷笑,“大头都是魏邵雄拿,你又给谁卖的命?”

“阿添,进来。”

门扉里传来声音,茶拉用满目充血的一只眼瞪着他,收起了枪。

香炉里燃着佛香,魏秉义穿着白衣白裤,面对着窗,背对着门,盘坐在凉席上。

魏邵天走进屋,跪在凉席上。

“契爷。”

魏秉义没有转身,屋里安静的能听到香灰跌落的声音。

“回来一趟,火气这么大?”

外面的对话,魏秉义都听见了。

“契爷,我要泰安。你不给我,我就单干。”

“泰安已经是你的了。”

“泰安姓魏。”

魏秉义转过身来,“你也姓魏。”

魏邵天挺直背,声音平静,“我有我的主意,有别人在,我放不开手脚。”

“我听说,闹成这样是为了一碗凉粉。”

“没有这碗凉粉,我和他也做不了兄弟。”

“我可以让阿雄回城寨,可回来之后,他手上的生意怎么办?”

“我接。”

魏秉义从凉席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阿添,你在说大话。”

魏邵天不语。

“你想要的不是泰安。”

魏秉义拍了拍他的肩,怅然道:“你想要我的命。”

****

宋瑾瑜是被霍桑的敲门声唤醒的。

她一瞬间就清醒了,昨晚她不应该睡着的,可她太累太困,因为他在,强有力的安全感让她本能的舒缓了下来,闭上眼,再一睁眼,就是现在的光景。

宋瑾瑜跳下床去开门,霍桑看见她身上穿着阿添的衣服,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现在这些并不重要。

“阿添去见契爷了,去了很久,我很担心他。”

霍桑边说边用手比划着,试图让她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宋瑾瑜看懂了,穿上鞋子就要出去,霍桑赶紧拉住她。

“外面很危险,你不是城寨里的人,不能出去。”

“那我们该怎么办?”

霍桑指了指地下,她的意思是,等。

等,意味着坐以待毙。宋瑾瑜想了想,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她把自己的昨天穿的衣服拿给霍桑,然后比划着圈,艰难的沟通着,“穿上这件衣服到外面去,在城寨里转一圈,会有人跟着你来的。”

霍桑比她想象中聪明,点了点头,就开始换衣服。

昨天,她在纳卡桑遇到的人是齐宇。和她一起闯城寨的人,也是他。只不过入山后,他们走的是不同方向。

齐宇在哨口附近逮住了一个落单的巡逻兵,把人绑在了树上,换了他的衣服混进城寨,而她则在另一侧山林吸引巡逻兵的注意力。

上丁崎岖的山路上,齐宇开着灰色的丰田皮卡,第一次和她自我介绍。

“为了任务,之前没能和你自我介绍。我是徐队的徒弟,二十七岁,单身,三年前开始卧底泰安。我这次是来帮你的,也是来帮他的。”

齐宇知道,追踪器就在吸入剂上。宋瑾瑜撞车的那天晚上,魏邵天故意让他看见自己将吸入剂装进口袋,又故意把它留在了塞贡。他的行动直接和徐毅鸿对接,并不同队里并行,所以他只迟了一天赶到塞贡,在客栈老板那里拿到了魏邵天留下的东西,除了吸入剂,还有一张纸条。

巴色,灰色丰田皮卡,43k0507。

齐宇在渡口找到了魏邵天留下的丰田车,钥匙藏在车轮里,而车载gps里只有一个目的地,是城寨的坐标。

“我认识的他,和你认识的他不太一样。有些事,连徐队也不知道。”

宋瑾瑜问:“他是你们的人?”

她之所以会这样问,因为这是她所希冀的。

齐宇的回答却是:“不是。但他也不是他们的人。”

这一条线他跟了三年,不是没有过怀疑。

魏邵天家里的英文书,是按类别摆放的,如果他真的不识英文,不曾上过学,不可能看懂书的内容。

魏邵天抽云烟,证明他在云南待过。齐宇在警校有个师哥在云南干缉毒警,他跟他打听过,五年前,警方的确在金三角有过一个线人,在过去的五年中一直为警方提供情报,但这个线人在02年失踪了。没人知道线人的真实身份,因为没有接头人,都靠电话联络,甚至也没有人见过他,只能听出声音很年轻,有两广口音。云南警方找了很久无果,最后只能怀疑,线人可能已经死了。

魏邵天没有档案,身份无从查证,过去也毫无痕迹。很可能,他并不是在大陆出生。

颠簸的车内,宋瑾瑜问:“那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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