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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道:“我不过是拜托他去他的出生地找一点东西,你这般伤心,是为什么?”
“所思慕的人,自然恨不得时时刻刻待在一起,一时半刻没看到就会发慌。何况,是我自己将他气走的,我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更不知道他能不能带他回来,也就更难受了。”苏源止轻轻摇头,“这种浓烈又纤薄的情感,神君大约是不懂的。”
“我确实不懂。于力量完全觉醒的神族而言,死亡不过一场长眠。生与死,无非是不断颠转的铜币的两面。这么一来,相恋、繁衍这种事情,对我们而言完全没有意义。”神君目光清澈,“我不懂你为何会为跟白弈产生矛盾、为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而难过。”
白衣人端坐云间,冷冽,清傲,不染凡尘。
众神之君,本应如此。
苏源止低下头,嘴角无声往下拉扯:“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路途遥远,若是顺利,早就应该回来了。”神君漠然道,“我早预感到了这种情况,所以给他准备了引路符。早些时候他就该凭借引路符回来了。”
苏源止皱眉,匆匆往回赶,回到了大阵之中。
几年前收养的苏身形早已拔高了一截,将照顾他的傀儡远远甩在后面,爬到竹屋里高高的书架上,把东西丢着玩。
苏源止站在门口看着他,微微皱眉。
苏骤然见到陌生人,也吓了一跳,又镇定下来,睁着一对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苏源止走上前去,伸手要将小孩抱下来。
小孩吓了一跳,不断挣扎,挥手将架子上的本子甩了下来。
苏源止招来傀儡,准备把收拾残局的工作交给傀儡们。突然,她一顿,在杂物堆里拾起一本本子。那本子纸质极好,纸张舒适细腻,细看之下,还能看到纸张上有几道云纹。
是白弈的作业本。
她翻开作业本,一张笔走龙蛇的符从纸页间翻飞而出。苏源止一眼就认出了那不是她所画的符文。她的符笔锋更凌厉一些,且远不如这张符的笔画缥缈。
然而,最令她惊讶的是,这张符的名字她不久之前才听说过:引路符。这是神族高阶符文,据课本所言,手持这张符的人,无论是走到没有路标的虚空,还是走到此方天地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只要心有所属,便能够找到归来的路。
无视时空的阻隔,故而为高阶符文之一。
苏源止心里凉凉的,那只一直陪伴她、对她而言无比重要的白虎,再也不打算回来了吗?
这时,她注意到本子上还有一段话,笔法与画符人的笔法相似。苏源止拿起来,逐句念出来:“引路符,可至千万里万指引浪子归家。本次作业绘制十张能用的引路符,独立完成。”
作业本上,“独立完成”几个字加得很粗,一看就是绝不让代写帮忙的那种态度。
应该是白弈的老师亲笔所写。
便是苏源止,也体会到了神君想要学渣猫学会这个符的决心。
然而作业本里还夹着一张便签,便签上是学渣猫歪曲弯斜如他尾巴的字体:“执,求求你帮我写一写好不好?我这么傻,老师他这样是会逼疯我的。我出去执行一个任务,等我回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苏源止放下作业本,一口气跑到大阵外,仰头看着澄澈的天际。
大地之上是长空,长空之外则是无尽虚空,是白弈所在的地方。
她举起神君所画的那张符,用灵力发动,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神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道:“没用的,这张符只能指引人回家。虚空并不是你的家。”
苏源止的眸子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神君仰头,负手:“我是最早的白虎,由虚空中的灵气自然孕育而成。虚空的灵气与这个世界不同,我生来便比你如今更强大。少年时,我曾全速在无尽虚空之中穿行,直到我身心俱疲,也看不到虚空的边界。便是白虎,在没有边界的世界之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你与其去无尽虚空里浪费时间,不如就在这片天地之中,做你想做的事。”
“你的意思是,让我就在这里白白等他?”
“不,我的意思是,你指望他回来,只是徒然让自己难受。以白弈的能力,百年之内都不会回来。换个角度想,这不过是你少年时的一段缘分,你们有幸相遇,因而得以互相成全。缘尽如灯灭,与其折磨自己,不如好好使用来之不易的法力,也不算虚度光阴。”神君的声音里没有悲喜。
苏源止莫名:“你为什么要为我着想?白弈才是你的学生吧?”
之前跟她说话,都是一副“你是我学生心爱的宠物,所以我不跟你计较”的语气。
“你已是破劫。此前,我将这片天地的生灵都视为不断挣扎又无能为力的蝼蚁。而你如今已经有了与神族相近的能力,因而我愿高看你。”
苏源止偏过头,轻声道:“真是……冷漠至极。”
神君竟也点头了:“这个世上,大约没有能够让我动容的事物。便是有,那也缘分未到。”
说完,他似乎觉得没什么需要继续聊的了,身形再度消失。
苏源止站在旷野上,发了一天一夜的呆。
等到次日清晨的阳光破云而出,照亮她的眼眸时,她突然一个激灵,甩了甩沾满露珠的长发,自言自语:“让白弈离开,是我的错。他一百年不回来,我便等他一百年。五百年不回来,我便等他五百年。”
她似乎找到了新的方向,不再犹豫,踏云而去。
此后,世人常常看到执带着一个名叫做苏的弟子满天下跑。
有人说她大仇得报,是该游山玩水了。
有人说她太过偏激,手上染了那么多人的血,竟然还能潇潇洒洒过一辈子,实在是老天不公。
也有人好奇,想知道这样的一位大能,今后会不会广收门徒,将她的功法传下千秋万代。
众多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又随风散了。
唯有苏会时不时好奇地问她:“师父,我们用巫涂的方法改了那么多山川的走势,究竟是要做什么?”
巫族以天地山川为天然的大阵,要布置大规模的阵法,用巫族的方法确实比用修士的方法省钱省力。
苏源止半认真道:“这是我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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