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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夕月苦了脸。
白荼叫住了她,先说:“碗筷收拾好给小太监后,要点热水洗把脸。”
宫女伺候的时候得干净整洁,不能邋里邋遢的,李夕月不敢犯这些会挨板子的错处,老老实实打了水洗脸。
白荼过来试了试水温,然后拿瓢又舀了瓢热的掺进脸盆,烫呼呼地给她拧出来,虎着脸说:“看看你的肿眼泡!用热手巾熥一熥。”
李夕月捧着热得发烫的手巾焐在眼皮上,哭肿后眼睛怕风刺痛,她已经难受了很久了,这会儿焐着,觉得眼皮里胀得不舒服的地方慢慢化开了似的。等手巾凉了些,她的眼睛不那么难受了。
白荼说:“这样子也还罢了。”
又把她拉到镜奁前,指点她:“今儿辫子也没好好梳吧?”帮她把辫子解散了,重新编结好。
最后不由分说打开一盒茉莉粉:“宫人不许打扮得妖妖调调的,但是这擦粉是养肤的,谁让你黄黄脸儿就出门现眼呢?”小心用水调匀,给她脸上拍了一层。茉莉粉轻盈,带着淡淡的花香和淡淡的粉色,李夕月看镜中的自己,果然气色好了很多。
“姑姑!”她有些抗议。
白荼说:“你一脸背晦,让他操心,就是最大的罪过!”
李夕月无话反驳,心里想:不错,要是我表情颓丧,叫人一看就在生气,他一定会格外注目,也一定会格外要来找我的麻烦,倒不如平常对待,该打扮打扮,该吃喝吃喝,把他的恩宠或欺侮都不放在眼里,指不定他反而不来缠我。
于是心甘情愿闭口不言。
昝宁下午的“晚面”接见完大臣,心里颇有些计较,但事绪纷杂,也颇有些烦躁。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叫了奉茶。
李夕月款款进来,昝宁的目光立刻注视过去,生恐她还在生气。
还好,她一脸泰然,寻常的衣服,寻常的装扮,和寻常一样圆着下颌端茶盘进来。
昝宁松了一口气,接过茶笑道:“怎么没戴枚戒指?朕赏你的那一枚呢?”
“回万岁爷的话,您的恩赏奴才供着呢。不戴是因为干活不方便。”
昝宁说:“也是,哎,要不以后你就伺候朕的文房吧,活儿不重,也干净,不用天天跪地上抹灰,更不用对着火炉子烟熏火燎的。”
李夕月说:“可奴才喜欢伺候茶水,煮着香,又有意思。”
这也算是顶嘴了,但昝宁一点不为难她,点点头:“你喜欢,那就行。我是怕你累着。”低头批阅她的奏折。
李夕月说:“万岁爷忙国务,没什么事情奴才就告退了。”
昝宁说:“急什么呀!”拍拍一旁的坐褥:“朕批折子时没人敢进来的,你站得累了就坐坐。坐我身边儿来。”对她挤挤眼睛。
李夕月恭恭敬敬地屈屈膝:“奴才不累,万岁爷还要伺候的话,奴才就在一旁安安静静陪着。”
昝宁笑了笑,但低头时又觉得她这彬彬有礼得总有哪里让他不大舒服。
一时无暇多想,今日的奏折里气象万千,值得深思,他攒着眉细细地琢磨,提着一支朱笔好半天也不落笔。
最后,他搁下朱笔,双手抱着头向后倚着:“苏州织造,报来江南省的一起案子。”
李夕月觉得他有些似笑不笑的表情,也不辨他的喜怒,干脆低了头假装没听见。
昝宁好像没注意她的冷淡,自己继续在那儿说:“官官相护,大概是官场上的常态,现在这位知府,我没记错的话,是吴唐走马上任两江总督之后,提拔的私囊里的故人。如今做下这样的事。好,好得很!”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对李夕月说:“去,把白荼叫进来。”
李夕月也来了精神——总算可以休息了。于是马上退到外面,去茶房找到一边看水,一边拿绷子绣花的白荼。
“姑姑,万岁爷传您进去。”
白荼一愣:“我?”
“是呢。”
白荼放下绣花绷子,想了想又问:“要我加水,还是需要烹新茶?”
“呃……万岁爷都没吩咐。”
白荼踌躇了一会儿,起身道:“好的,我先过去。”
李夕月乐得轻松,在茶房里拿扇子轻轻扇着火炉,看水花翻沸起来,就灌到小银壶里准备着为皇帝添水。
过了没多久,白荼又回来了,面色凝重,和李夕月一起蹲在小风炉前。李夕月很久后听见她轻叹了一声:“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什么?”
白荼低着头,顿了一会儿后才说:“万岁爷只是叫我去吩咐事情,刚刚又在找你呢——他现在是真离不开你。你去吧,拎一壶热水去,他的茶喝得差不多了。”
李夕月虽有些失望,但见白荼面色凝重,也不敢造次、不敢耍赖,轻轻问:“姑姑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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