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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可惜:我好容易泡好的茶,好容易擦好的地。还有那个那么贵重的杯子!
三个宫女都是低着头的,但仅凭皇帝的呼吸声,也能大致断定他的情绪。
此刻她们仨战战屏息,片刻听见他说:“把碎瓷片收拾出去。李夕月留下,朕问你话。”
李夕月道了声“是”,然后膝行过去,先陪着白荼和宜芳一起拾掇地面。
他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啊!明黄的珐琅彩被砸得稀碎!地面到处是一粒一粒的小瓷渣,拾掇起来必须很小心。
李夕月今日不知是情绪不稳还是头脑发胀,拾掇了没一会儿,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哎呀……”
白荼扭脸一看,她的手指被瓷渣划破了,指尖一滴血珠,宛然白玉上一颗红宝。
昝宁先从条炕上跳起来,暴跳如雷一样骂她:“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笨的人?!”
瞥一眼宜芳,然后一拽李夕月的手腕,生生从地上拽起身,拖着直往养心殿后那一片寝宫围房而去。
还在东暖阁的宜芳吓得面色煞白,好一会儿问:“万岁爷,会不会打死李姑娘?”
白荼看了看她,面无表情说:“打死也是她的命——救了你的一条命了。”
宜芳低下头差点掉眼泪,听见白荼还是淡淡漠漠的声音:“赶紧的,把暖阁收拾干净,别让万岁爷看着心烦。”
宜芳一边努力地把地上的瓷渣裹进墩布里,再抖在托盘里,一边胆战心惊地想:怪道人家都说皇帝喜怒无常,确实是伴君如伴虎,动辄叫人肝胆俱裂呢!
李夕月被拽着得小跑才跟得上他的步子,一路又是急又是吓,等寝宫的门关上,她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不过受伤的手指还举着,一颗亮晶晶的、鲜红的血珠还凝结在指尖上颤巍巍的。
昝宁看她这个样子,心里的感觉没法说。
“别哭了!”他低吼。
她不敢不遵旨,但啜泣变成了抽噎,以往的委屈一道迸发出来,噎得几乎要打嗝儿。
“你今天怎么回事?!”
李夕月想:你这个人好一阵歹一阵的,动辄凶巴巴地吼人,还问我怎么回事?
撇看脸不看他,极力地压制泪意,越压越抽噎得厉害。
“说话呀!”
“奴才……奴才……奴才……”抽噎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还没和你生气,你自己先跟我使气是不是?!”
“不是……不……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和我说话?”
李夕月想好好说,但是这会儿喉咙口打结一样,想说也说不出来,举着受伤的手指,眼睛眨巴眨巴,两颗眼泪就争先恐后地奔涌出来,滑过她下撇的嘴角,然后在圆圆的下颌上摇摇欲坠。
昝宁强制自己平息了一些怒气,努力和她好好说话:“昨天我练布库后肩膀痛,让李贵看过,说半边肩胛骨都青了,你见我哭了么?你这手指头又能又多疼?值当哭得停不下来?”
他貌似是“明白”一样,终于说了句他认为能算劝慰人的话:“再说,我本来没打算让你收拾地面,你上赶着受了伤,总不能赖我不好吧?你刚刚洗个手出去半天没回来,我心里急了,发个火很正常吧?”
反正都是他有道理。
李夕月想,他在太后面前憋屈,就让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在他面前憋屈,还振振有词的。
她现在抽噎得不厉害了,能完整地说话,便口不择言说:“万岁爷都有理。反正奴才只是奴才,受委屈是该当的,今日都是奴才不对,奴才犯错惹翻了万岁爷,多谢万岁爷教训,多谢万岁爷不打不杀之恩。”
她要么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要么突然“叭叭叭”来了一大串。
“你什么意思?”昝宁很困惑。
自落地就是皇阿哥,长到十三岁就是皇帝,下对上服从,如他对太后要有孝敬的样子,亦如宫女太监要无条件受他的恶脾气,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你受什么委屈了?”他虚心地问,仔细端详她的脸。
夕月一别头:“奴才没受委屈。”
昝宁说:“刚刚你自己说‘受委屈是该当的’。”
“奴才没受委屈,是万岁爷受委屈了,奴才给您赔罪。”说着就要往下跪。
手腕子还被人拎着呢,一屈膝顿时悬吊在半空里。
女孩子别扭起来真是气死人!
他最后一点耐心都磨没了,咬牙切齿捧住她的脸蛋,在她挣扎的时候咬了她嘴唇一口。她哭唧唧含含混混地喊疼,但是舌头打个滚儿,就被他堵住了。
吻得很凶暴,虽然不会疼,但是架势很吓人,仿佛要把她吃了。
李夕月不断地后退想躲,他则不断地逼仄上来,最后逼到槅扇上靠着,李夕月避无可避,退无可退,脸蛋被他箍着,脖子仿佛都要抻长了,只能踮着脚。
一场接一场,一轮接一轮,哭都来不及,透气的间隙里,她赶紧服输地说:“万岁爷饶了我吧。”
“你就是这么赔罪的?”他手心里那个脸蛋又红又热,舍不得撒手。
李夕月已然知道这会儿再作就是不见机了,委委屈屈说:“您说要怎么赔罪奴才就怎么赔罪。”
皇帝心里顿起邪念,然而她含泪瞥过来,他的邪念又打消了多半。他也就虎着脸说:“本来该好好打你一顿,看你今日可怜,就罚你值夜吧。”
李夕月说:“您还是打我一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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