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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呢,国法岂能有悖!”她微微蹙眉,说得义正辞严,“宵小之辈更该绳之以法,后宫的嫔妃更不应该干政。陈如惠的那件案子,你不能枉法,必得为陈如惠伸冤。江南省那些互相包庇的官员,该撸就撸他一批下去,正正视听。”
昝宁心里大乐,但面上仍是皱着眉,期期艾艾道:“陈如惠的案子翻过来,江南撸掉一片是小,朝廷里只怕也会牵连,比如说……伯父礼亲王,只怕脱不了干系。”
太后说:“即便是礼王,他不插手则罢,若是插手,该给点颜色也要给点颜色——毕竟只是辅政大臣,难道任他骑在你皇帝的头上翻天?!”
她怕皇帝胆小为难,鼓励他说:“你别怕,我这里有颗先帝的‘御赏’印,到时候搬出先帝遗诏,责成他自省,他敢不舍一个侧室?敢不受一些处分?”
这意思,主要还是为礼亲王福晋出气,借着这件案子,裁抑跋扈的礼亲王,更要弄掉专宠的吴侧福晋。
昝宁沉吟了一下,然后陪着笑说:“不过,颖嫔实在是无辜的,这件案子还是不要牵扯到后宫罢。”
太后锐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而后笑道:“可以,你是个好孩子,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喜欢的人。”
算是达成了交易。
皇帝雷厉风行,宫中唱了几天大戏,他却紧锣密鼓地暗中布置。大年初六,各衙门尚未开始办事,大理寺倒又迎来了皇帝的亲鞫。
这次,陈李氏也显得有了底气,在大理寺卿替屏风后的皇帝问话的时候,她抬头道:“妾的丈夫、候补知县陈如惠,但有差任,必会给妾写家书,内务府那件案子的疑点,在这封信里就有!请皇上过目。”
她从贴身的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最里面有几封书信,已经揉得皱巴巴的,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见。
李贵从屏风后走出来,接过几封信,拿白绢子包着,送到昝宁的面前。
昝宁仔细看过了,冷哼一声,御口亲开,对那两个长随说:“奇怪了,陈如惠家书中说,他与江宁织造交恶,必要写本参奏,曝露机工被剥削的实情,问织造一个‘欺上霸下’的罪过。怎的参本到了提塘官那里就变成了参奏‘宁绸掉色’这样的小事?又怎的江宁织造密奏攻讦陈如惠‘无端造谣’——掉个色需要造什么谣?!”
案几一拍,怒声道:“说实话!不然,欺君之罪只怕你们当不起!”
二堂上跪着的两个人脸色煞白,但不能不嘴硬最后一回:“小的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昝宁冷笑道:“你们挺可以啊。内务府的底档呢?”
李夕月她爹早给准备好了,由内务府一个司员奉了上来。
昝宁早就看过,此刻装腔作势浏览了一遍,就“啪”地丢了下去:“和陈如惠廷试写的大卷子比对比对,有没有三分像!”
大理寺卿说:“完全不像。”
其实廷试的卷子讲究字迹“黑亮光圆大”,和日常的字会有区别。但既然故意诓骗,一骗一个准。
张长随硬着头皮说:“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皇帝冷笑一声,懒得理他,直接扭头对大理寺卿说:“还耍无赖,用刑吧。”
他看着几个大节里被叫过来当差的刑讯差役如狼似虎地把两个人按翻在地,剥了裤子,抡圆一人多高的毛竹大板就打,顿时惨叫声响了起来。
昝宁不愿意听这鬼哭狼嚎,起身到后头花厅喝茶等候两个人的招供结果。
带出宫的奉茶宫女自然还是李夕月,小姑娘捧着茶盘过来张了张,咋舌道:“这声儿好吓人啊!”
昝宁接过茶碗,无所谓地笑道:“这算什么?才不过是讯杖,伤在皮肉而已。要知:‘三木之下,何供不可得’,这最厉害的三根柞木做的夹棍,可还没上呢。”
前头二堂里“噼噼啪啪”带着惨叫呻唤终于停了。少顷,大理寺卿进花厅回报:“皇上,两个人还嘴硬,没有招供呢。”
昝宁说:“好像才打了二十杖,是不是轻了点?”
大理寺卿说:“皇上,讯杖沉重,打多了皮肉发麻,反而挺得住。过一会儿等伤处肿胀淤血了再次施刑,不光疼痛加倍,而且估计挨几下,人的防线就垮了。”
这倒是术业有专攻,皇帝也不大懂得其中的门道,点点头表示信任。
又问:“陈李氏呢?有没有要求回避?”
“没有。她瞪大眼睛,边看边遏不住地笑。”
昝宁挑了挑眉,然后挥退了大理寺卿,才看向李夕月笑道:“你这姐姐,仇恨深重啊,居然这样血腥可怖的场面也看得下去?”
“啊……”李夕月说,“万岁爷怎么说她是奴才的‘姐姐’?”
昝宁“哼”了一声,又挑了挑眉,一副“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啊”的欠揍神情。
李夕月心想:好样的……我出去浪一回,他啥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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