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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五十四下。

薄幸侧目去看宋知非的脸,车开到路灯光源处的时候,她白皙的脸颊被打亮,粉唇紧抿着,长睫毛似蝴蝶羽翼翻飞,左耳的耳钻闪闪发亮。

时间不早,路上已不再拥堵,路灯的间隔是被精准测量好的。

薄幸安静的打量着她的侧脸,随着驶过的路灯,明明灭灭。

宋知非知道薄幸在看,可她没讲话,好像刚才那个甜腻的称呼并不是发自于她口。

车里的轻音乐好像被谁按停了。

狭小的空前里溢着暧昧的气息,跟屏息时候偶尔能被分辨出的心跳声。

一路无话。

宋知非内心是翻腾着万千思绪,当年她第一次见到薄幸的时候,薄幸带耳钻,眼神出挑,声色犬马。

再三年后,耳钻也有她一份,宋知非单手控着方向盘,指尖去摩挲那颗耳钻,余光里瞥见薄幸眼神滚烫。

有颗闪耀星辰安稳降落在她手心。

****

唇角被下意识的勾起,宋知非无端想到小时候,母亲胡宴跟父亲宋高总是吵架,年幼的她抱着熊宝宝去谢老家里玩。

她扯着熊宝宝的耳朵,恹恹不乐地问谢老,“先生,你说我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吵架啊,他们不是相爱吗?”

宋知非小时候正赶上国产电视剧百花齐放的时代,无所忌讳、精彩纷呈,《天若有情》里对收养孤女产生爱情,《玉观音》中卧底爱上毒枭……

那时候她还小,并不懂,只是朦朦胧胧的看出电视剧里的人为个“爱”字要死要活,所以下意识的以为相爱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不应该有争吵。

现在想来当时确实是为难到谢老了。

纵然谢渊阅书无数,博古通今,也始终未能察到情之一字究竟何解,否则也不至于一生未娶。

又更何况是要对着个六七岁的孩子解释明白。

然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谢老思索了很久,最后还是给宋知非讲了,那时候北京还能看见明亮的夜星,谢老指着星系给宋知非说了一个有关于“爱”最浪漫的解释。

因为太震撼,所以即便时隔多年,宋知非也依旧对当时的画面历久弥新。

“还记得昨天教你背的诗吗?”谢老忽然考她。

宋知非揪着熊宝宝点头,奶声奶气的背出来,“《夜宿山寺》,唐,李白,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爱就是摘星。”谢老非常正经的说,“好不容易登上了百尺高楼,伸出手就能够把喜爱的东西揽入怀里,可实在是太喜爱了,所以连说喜爱的音量都不敢太大,害怕惊了天上的神仙,把费尽心力,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又拿走了。”

宋知非似懂非懂的问,“那先生,你的意思就是相爱很难很难,难道要登一百层的高楼对吗?”

谢老揉她的小脑袋,笑着答,“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不过你爬楼的过程中,你想要的那颗星星会一直发光,在高处为你照亮路途,让你不觉得登高有那么痛苦的。”

电视剧看多了,问题也就接踵而来。

宋知非小时候是个好奇宝宝。

陈岸同母亲曾是青梅竹马,没能打过天降的父亲宋高,但坚持一生未娶,同母亲成为了挚交好友。

童言无忌,宋知非也是问过陈岸的,彼时陈岸片子获奖,有漂亮的女明星倒追,陈岸拒绝的干脆。

她在跟陈岸河边垂钓的时候问,“叔叔,你还喜欢我妈妈吗?”

陈岸但笑不语,却郑重的点了头。

“可我爸爸跟妈妈已经结婚了啊。”在宋知非最初的印象里,结婚就代表了永远永远在一起。

陈岸没什么表情,仅仅是扯动了下鱼竿,确认鱼没咬钩后。

又把竿垂坠下去,平静的湖面泛起圈圈涟漪。

安静了许久,陈岸才自言自语,“你还小,你不懂,不过叔叔也希望你一直不要懂。在我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你母亲那种人,剩下的人就算再好,都与我无关了。”

后来宋知非在大多数文学作品里都读到过爱,《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穷尽了爱情所有的可能性,《安娜卡列尼娜》里安娜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撞向货车。

就连看武侠,金庸先生也写爱,“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欢[《白马啸西风》]。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幼时半知半解,少女时代看着周围的朋友们各自陷入爱河。等到宋知非开始提笔写情爱,隐约能够体会三四分,但多数对爱情的概念还是来自于所读书籍的共情。

现在薄幸坐在她旁边,宋知非终于全懂了。

因为终于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那颗明星。

所以之前的深夜痛哭、辗转反侧、愤恨难言,都不再那般值得介怀于心了。

爱意让人变得强大。

如果没有中间那三年,他们在最初相遇就摊牌说喜欢,十八岁的宋知非跟二十一岁的薄幸,也未尝不可。

郎才女貌,家世显赫,佳偶天成。

可两个完全没有被岁月打磨过棱角的人相爱,注定了是要互相打磨彼此的。

其实也未尝不好,桀骜不驯的冷清少年,和张扬肆意的欢脱少女,宋知非提笔就能写出十五万字短篇。

红灯转绿,宋知非还陷在思绪里,后车短促的鸣笛,把她拉回现实。

宋知非发动车子,眉头完全舒展开来,前面没什么车,她开的很快,夜风袭面。

“我好爱你呀。”宋知非的声音很有辨识性,她说普通话的时候音色清脆,但带着点江南的软声腔调。

薄幸正转着打火机的手停了动作。

“我好爱你呀。”宋知非第二声比第一声的声音更大。

传入薄幸耳畔,震耳欲聋,他猛地转头去看宋知非。

“我好爱你呀。”宋知非复而又说了次,音色如常,尾音缱绻带着笑意,“我花前十八年积累出的眼光来选定一颗星,用三年半时间登了一百层高楼,现在我终于抓到这颗属于我的星星了。”

“我很开心。”宋知非自言自语的为自己的话做了总结,“比我小时候考试得一百分、中学北影专业课考第一、剧本拿到最佳原创奖,诸如此类全部开心加起来还要开心的那种开心。”

她挂了p档,停车。

到地方了。

宋知非也偏头,对视上薄幸英俊的脸,单手解了安全带,身子前倾,隔着中间的横断,按头去亲吻他。

花了这么多年岁月,才捧进掌里的星,想要永远贴心珍藏。

薄幸也按开安全带,指尖托抬着她的下巴,不让她躲开,以更凶的方式吻回去。

在薄幸这里,他亏欠宋知非的是大好时光跟无上荣誉。

他拿自己下半生还。

****

车子在府际对面的车道上靠边停着,正对着人行道的二十四小时营业全家便利店。

路灯散着昏暗的光,掺着惨淡月光一并从车顶棚的黑色钢琴漆上流淌而下。

薄幸跟宋知非在车内交颈接吻。

车窗半开,忽然车外传来稚气的童声,“妈妈,你看哪两个人在干嘛啊。”

“……”他这一喊,登时什么浪漫气氛都没了。

甚至还有种早恋被教导主任装个正着的失措感油然而生。

薄幸放开咬着宋知非的唇,扬手把搭在一侧的西装外套罩到她头上,又把宋知非的脑袋往下按按,力求不让窗外人看见她的正脸。

窗外站着个不大的小男孩,手里举着只可爱多,他身后的妇人听见尴尬的拉着孩子就走,还大声教育,“你往人家车里看什么看!”

半分钟后,宋知非才扯薄幸的手晃晃,小声问,“走了吗?”

“走远了。”薄幸帮她掀开西装外套,披散着的长发都乱了,薄幸用手掌帮忙捋了捋。

宋知非哀怨的瞪着薄幸,委屈的扁嘴,“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上点心,车窗就不贴个防晒膜防偷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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