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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归晚正坐在那榻椅上看书,丫鬟鸣翠进来收拾桌子,见姑娘案上的书是什么前朝史书,忍不住打趣道:“姑娘您这是要做女史官啊?伤才养好,就这般看书,仔细熬了眼睛。”

归晚却叹了口气,她自是没机会做什么女史官了,只言道,“不过是看会子书,就让你这丫头打趣着了。对了,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

“早好了姑娘,您的药膏很是管用呢!”鸣翠和归晚年纪相仿,年十四,心思机灵,行事却没归晚谨慎,上回姑娘逃走,鸣翠的屁股也挨了板子,前些日子也在养伤。

见姑娘继续看书,鸣翠还想与她多说会儿,“姑娘,奴婢有句话想跟您说呢。”

归晚嗯了声,继续入迷看书。

“姑娘打上回事之后,感觉整个人有些不一样了。”

归晚这才停了看书,略作思忖,经历了生死之事和那个可怕的梦,她的心境是有变化,却没想过在言行感觉上已经给人留下改变。

她目光看向鸣翠,想到梦中的鸣翠是喋血于长矛之下,心里越发感慨。

“哪里不一样了?”她问。

“姑娘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沉稳了许多,以前您是小大人,这会儿可真真似个大人了。”说着还忍俊不禁嬉笑。

归晚放下书,作势要与鸣翠不饶,“好你个丫头,居然还在笑话我?!”

“奴婢把这些拿出去咯!”

鸣翠嬉笑着跑出了屋,却在门口处仓促驻足,俯身行礼,“奴、奴婢拜、拜见相爷!”她惊讶得嘴都结巴了。

“退下。”

归晚刚搁下书起身,就见舅父走了进来,赶忙恭谨行礼,“晚儿见过舅父。”

杨世安负手立在阁中,目光望向归晚书案上的一摞书,那是些关于前朝的史书,这让他颇有惊讶。

目光只作不经意地收回,温沉的一句,“近来你身体恢复如何?”

归晚先是一怔,随即道:“劳舅父牵挂,晚儿已经大好了。”

心里纳闷舅父今日来此,应该不是单纯为了问候自己吧。

“身体刚好,且不可太劳神看书了。”

归晚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将身旁的书往后推了推,只诺诺答:“是,舅父。”

见舅父还站在那儿,归晚赶紧道:“舅父您坐,我给您沏杯茶来。”

杨世安道,“不必了。舅父今日来是有话和你商议一下。”

归晚的心蓦地一跳,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回听舅父说这话,商议?舅父哪里用得着与她商议啊?如赐婚那般大事,舅父还不是到时通知一下而已。

杨世安自行寻了榻椅坐下,又让归晚也坐下,归晚却不敢坐下,只道:“晚儿坐了大半天,这会儿站着回话就好,舅父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好。”

“好。”杨世安咽了下唾沫,“我想你大概知道,朝廷这次为何要赐婚于河东节度使。”

归晚心头蓦地一动,莫非舅父知道上回在文昌阁偷听之事了?

“是外祖母和您说的吗?”归晚问。上次她只跟外祖母说起自己在文昌阁偷听之事,但其实她对赐婚的缘由也是一知半解。

杨世安眉头微琐,却仍正了正脸色道,“甭管舅父是怎么知道的,此事舅父亏欠于你。如若不然,你也不会冒险离家出走不是?可舅父有舅父的难处啊——”

不等杨世安说完,归晚直接道,“归晚明白,还请舅父放心,归晚是不会反悔的。”

他讪讪一笑,“舅父自是相信你的,你能想通,舅父很欣慰。”

归晚心道:想不通又能奈何?反正做不了自己的主。

眼前浮现出那至今挥之不去的噩梦,说实话,若非这个噩梦,她自己很难这么快做出这样的抉择。

杨世安目光看向那案上摞着的史书,继续道,“没想到晚儿还读史书,这读史使人明志,亦教人深明大义。你一个女儿家能主动找来读,实属难得。”

归晚微低了头没有应声,只见舅父踱步走向临窗,看着窗外的园子,意有所指道,“看这后院春日融融姹紫嫣红,一派祥和安宁,可有想过是怎么来的?”

归晚微微蹙眉,若有思索之中,隐隐有些担忧。

只听舅父继续道,“自唐末以来数十年征战,民不聊生。大梁初立不过短短六年,都是众将士用鲜血打下来的江山和换来的安宁。舅父年轻时,也曾横戈跃马,为国征战,然廉颇老矣,陛下念我病痛之躯,命我退而坐镇百官,然舅父始终不忘外面征战纷纭,稍有不慎这大厦亦有倾覆之险。故而,你的几位兄长我都让他们从军报国去。”

归晚身体微微一震,她没想到舅父会对自己说出这番激昂陈词,她能感受到舅父的一片忧国忧民之心,其所言又和梦中情境有一定的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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